在整理父親詩稿中,看到老人家寫給孫女,我的女兒的一首詩——《喜聞》。內容是父親得知孫女成功打入國際市場所作。三年前,爺爺對孫女的發展便有前瞻性意見,他多次說,“她應該走向世界。”
去年年末的一天,女兒來電話,讓我幫她翻譯文稿。我已經10多年不接觸英文,但我知道女兒創業艱辛,很高興能為她做事。我說,可以試試。不刻,她通過對話框發來大約100多字的英文,要求30分鐘譯成準確的漢語。看到文字,我立刻傻了,這其中不但有許多不認識的字,連一些看似簡單的詞組也不知何意。我告訴女兒我的認知情況,“沒有把握,可以試試,半個小時恐怕不行。”她笑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半個小時后,女兒又發來一段英文,同時還有幾個英譯漢專業詞彙。說,這段她沒有把握,請我幫着翻譯。我急忙把原文抄錄在紙上,找出字典,生疏、笨拙的查找不認識的詞彙,迅速在大腦里搜尋早年的翻譯和影視知識。大約10分鐘后,我把譯文發給女兒。
“能確定?”
“你再依據上下文對照一下。”“我真的不行了,都忘了。”
今年6月末,女兒告訴我,她的作品上了美國《時代周刊》,讓我興奮了好長時間。
文革結束后,全社會掀起了一股學習文化的熱潮。十年動亂,摧殘文化的惡魔沒有驅散人民群眾對知識的渴求。從機關到企業,到處都開辦各種文化學習班,鼓勵、資助職工學習文化知識。圖書館人滿為患,借書證一證難求;新華書店外,時常能看到排隊買書的人們。下班的人流中,隨處可見身背書包,面帶愉快,談論學習的年輕人和疾駛而過的自行車貨架上的書。他們的去處是一座座燈火通明的中小學校。現在每每想起,心裡總是甜甜的。那個年代真好!
我最初是收聽北京廣播電台英語講座學習英語,教材來自大姐夫。後來參加過幾個社會上的英語班,又到電大和當地一所大學學習。這期間,我認真研讀了(能得到的)國內高等院校的理工科英語教材。這些教材中,有三本還是去函所得的校內油印講義。幾年過後,我便可以藉助字典閱讀父親為我訂閱的簡寫的英文原文讀本,英文版《外語學習》、《北京周報》、《中國日報》,同時試着翻譯資料和小文章。我最初發表在媒體上的幾篇稿子便是外國幽默譯文。應該說,我的“寫作”是從翻譯英文開始的。
15年前,在準備喬遷新居,收拾舊物時,我翻出了幾本用包裝紙製成的英語學習筆記和英文寫成的日記,其中有很多句子已讀不懂了。我蹲在地上翻看這些記載着昔日付諸心血的東西,想了許多。後來,我將它們與整理出的一小手推車廢舊紙張一道送進了廢舊物資收購站。
為培養女兒學英語,在她幾個月時,我就用英語和她說話,讓她聽磁帶。幾歲時,陪她收看電視幼兒英語教學節目。幼兒時的她能說幾句英語,會唱英文歌曲,很是可愛。
女兒自初中起開始偏科,數學、英語最差。我認為,她最大的問題是沒養成良好的生活和學習習慣,缺少吃苦精神。對此,我很是惱火,我的女兒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我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述爺爺、爸爸以及許多先賢刻苦讀書,努力工作的事例,還多次大發雷霆,說過深深傷害她的話。父親對我的子女教育很是不滿。有一學期,他安排孫女雙休日到他那裡,由他輔導、陪讀。還有一段時間,老人家每天晚上,通過電話輔導孫女英語。但這些都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高考時,女兒的英語僅得到20多分,勉強考入一所地方高校。
幾年大學生活,使女兒發生了變化。除英語之外,她的專業課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年假期都主動參加勤工儉學活動。畢業實習期滿即被實習單位錄用,並很快成為技術骨幹。去年,她辭去工作,通過互聯網承接國外客戶的動漫設計業務,發展前景可觀。她曾興奮的說,我現在的英語能力是對中國教育的諷刺。
父親去世一月前,女兒再次去看望爺爺,剛進屋,便有訂單電話。躺在床上的爺爺看着熟練敲打鍵盤,移動鼠標作圖的愛孫,清瘦面頰上的皺紋里綻放出欣慰與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