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眼神,我不由想起一件事,準確的說是想起某個人的眼神,印象深刻。一個長輩的壽宴,偶然與外地混得很好的親戚會面,年邁的母親或出於驕傲或出於虛榮或出於對兒子的好意,連忙向我隆重介紹。我一聽地位高着呢,我之輩需仰望才可見,頓生進寺廟見菩薩的虔誠恭敬之心之態,趨步上前伸出熱情又有幾分巴結高攀的手,親戚倒也笑容可掬、和藹可親,還親熱的聊上幾句,頗有將風。我霎時腰桿直了些,彷彿自己比平常高貴多了。母親又隆重介紹旁邊的親戚夫人,我連忙抬頭望去,準備張嘴恭敬的招呼。卻冷不防一哆嗦,臉上討好的笑僵住了,嘴裡的稱呼似乎被誰點了穴無法從嘴裡飛身而出,梗在喉間。我似乎瞬間瘦了幾圈,矮了幾截。原來我看到了一張白皙的臉,美則美矣,卻分明是透明的冰,冷氣森森,尤其那同樣冷的眼神,幾分傲慢幾分冷漠,更有幾分不屑和厭惡,似乎有《西遊記》里鐵扇公主的芭蕉扇的神力,拒人千里之外。
其實這種眼神並不陌生。一些從前的同學朋友同事熟人,青雲直上之後,再與之面對面,“無欲則剛”的時候,還可以敘敘舊其樂融融。如有什麼“慾念”,他們的眼神不亞於狗的鼻子,敏銳的很,於是乎“猶抱琵琶半遮面”,眼神里就可以看見芭蕉扇的影子啦,連齊天大聖都定不住,我輩凡胎早已拒之天邊。當然不能一棍子全打翻,隨和的好人還是有的,不總聽人津津樂道嗎?之所以津津樂道,可見物還是稀為貴。我呆過的單位不少,接觸的領導自然也不少。雖說廟不大,總是一方土地爺。有些眼神就是赤裸裸的冷氣凌人,彷彿你和他說話,骨子裡就是請他幫忙找他麻煩。在這逼人的眼神下,你似乎就成了“嫌疑犯”心懷鬼胎,不由得畏畏縮縮,似乎自己生的猥瑣尖嘴猴腮,甚至想撒泡尿照照,驗證一番。
生活中,女人的眼神也頗值玩味。有些眼神清澈,沐浴其中,備受信任的感覺,猶如聽到寺廟梵唄清心寡欲,似乎有什麼私心雜念就大大褻瀆了這份清澈。有些女子你走近她,發現她眼神里有幾分羞赧,羞答答的樣子,這種感覺特享受,你會油然而生自己是男人的強烈意識,而且是成功的男人,自我感覺超好。但也有這樣一種情形,與一些女子近距離接觸,她會睜着一雙驚恐狐疑警惕的眼睛,盯着你的一言一行,觀察極其細微。那眼神似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似乎看清了你白骨精的原形;那眼神像極了渾身毛髮噴張的大公雞,隨時抵擋你的進攻。於是你的信心動搖了、崩塌了,感覺自己不是流氓也是色狼,疑心自己的眼睛莫非長了手想上去剝衣褲,疑心自己的嘴角肯定露出的是淫笑。於是乎又想急於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真容,驗證一番。
我們往往留戀母親的眼神,沐浴在慈愛的春暉里,像小時候躺在搖籃里,耳畔響着催眠曲,安詳、放鬆,而且是徹底的放鬆。不過返老還童,現實嗎?那可就真不是男人啦。好好的活着!活着就得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就得面對、化解形形色色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