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總算領悟到不是所有發自內心的微笑都叫幸福,也在終於在一聲聲的吶喊中明白不是所有的保護色都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永遠都不會再重來的曾經,誤解也在荏苒的時光中隨風飄散。
那個月圓的中秋,十七歲的我們第一次走上街頭,沒有擴音器,沒有遮陽傘,所有的人或走街串巷,或站在臨時借來的木桌旁,竭盡全力地去做同一件事——募捐,靠着自身喉嚨放大的音量吸引着匆匆路人,只為他們能放慢腳步,甚至因之駐足、捐款。
在一聲聲的吶喊中,昨日在一幕幕的重現。從來都不曾想過一直如火般燃燒熱情的你也會有梨花帶雨的時候,也會像花那般嬌小,需要安慰亦或者說是呵護。
“我可能不會跟着你們一起上高三------我不能耽誤你們。”話音未落,你的眼裡已是蓄滿淚水,你佯裝着燦爛如往昔的笑容,卻怎麼也制止不住那早已迫不及待的淚水,眼角是你最初坍塌的防線。不明其意的同學在議論、在傷感、在落淚。然而,我在發自內心的無所謂,無所謂你來,無所謂你去,一切只因我在那一刻仍在與往事糾纏不放。興許,我是有點被老師寵溺的孩子,習慣了課外與老師笑臉相和,呼呼喊喊,無規無據,所以才會如此難以釋懷。課堂內外的你簡直是判若兩人,課下的你如同熄滅的火一般沉寂,彷彿連熄火之後苟延殘喘的火苗也都熄滅殆盡。
在樓梯口偶然的有些必然的相遇,我如同平常和其他老師打招呼一樣與你打招呼,你卻匆匆行去,面無表情,只留下一個背影。我寬慰自己,你只是沒注意到,只是不喜歡這種方式,所以沒有回應。可是,一次、兩次、三次------結果依舊是如此。敏感如我,深深的感覺自尊受到前所未有地傷害。以為課堂上似火般播撒熱情與溫暖的你竟是那種會偏愛學生的老師,難道只是我英語差?你就可以這樣輕易踐踏一個學生的自尊與驕傲?自此,你在我心中打上一個似乎永遠都解不開的結。
記憶的回放總要讓人看到最不堪的自己,每每至此,總要令我無地自容。 尤記得那天。你像花一樣脆弱,彷彿無需摘折,就會看似飛舞地隕落。
你說,你丈夫身患癌症,離生命的終點僅有一步之遙。你說,你恐怕沒有太多的精力投入在教學上,你不能耽誤我們。你說,你每天凌晨兩三點睡,清晨五六點就得起床,你已走在崩潰的邊緣。你說,哪怕一天不是24小時,只要多一小時,你就會與我們一起奮戰到底。那一時刻,你已不再顧忌,在六十個人的目光地注視下,放肆地落淚。而我只是本着局外人的姿態在冷眼旁觀。
後來,班主任說,你是最不舍我們的老師,你沒有告訴所有人你丈夫的病情,只是為了讓學校不會因此為我們換老師,也不會因此讓慢適應的我們再去緩慢的適應一位新老師。那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你的不理不睬,並非你本意,只是生活的無奈讓你在課後無力再假裝熱情洋溢。那一刻,我才驚覺,你的眼上眉梢寫滿憔悴。原來,你已不再如最初見你時那般丰神綽約。而我竟為自己不足為道的事在耿耿於懷,不肯放下,還在以因自己而降低班級英語平均分,沾沾自喜。可惜真相總是姍姍來遲,總是在遙不可及的後來。
回想至此,也許,只有迎合著其他同學的呼喊聲,才能讓那顆自責的心能夠有稍作喘息的理由。須臾的休息時光,總會想起那個褪去所有保護色的你亦是和所有的女子一樣,如花似蝶,脆弱不已。只是不知如果火流下眼淚,是不是就就意味着熄滅?你是不是自此若花般恐懼風雨,耗盡熱情。也許,靜默行去的時光已給出最佳的答案。眼淚澆滅了火海,卻澆不熄那星星點點的火苗。
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在一句“我回來了!”之後,悄然燃起,予以寂寞如許的高三一片熱情。離去的半年,你已然再次收起若花般不堪一擊的脆弱,褪去厚重的蛹,像蝴蝶一樣,輕盈地播撒似火熱情。只是在課下獨自離去的身影顯得尤為落寞。在你的生命里,已歷經了春日的繁花似錦,夏日的炙烈灼燒,在這離別的秋日裡,或許,做一隻枯葉蝶是你最好的選擇,在枯葉里掩飾着自己心中那份葬夫之痛的哀傷,保護着你的孩子們,正如半年之前你佯裝熱情滿滿,隱忍內心苦痛。讓你的孩子們在激烈高考面前,毫無顧忌地去浴血奮戰。你只是像蝴蝶一樣帶着我們在知識的蒼穹下翩翩飛翔。
也許,你不是一位一百分的老師,但是,你像火,燃燒着熱情,溫暖着我們;你像花,搖曳在風塵中,獨自堅強、美麗;你像蝶,披上暗淡的保護色,只為保護着你的孩子們。在我心中,你就是一百分的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