狎戲的精靈
筆耕瀟湘
臨近晌午,我從零陵回瀟湘,在大街上等車。七月流火,炎日當空,地面上已經萎蔫的東西在蒸騰的汽浪中猶自顫顫地波動。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光,立刻變成晶瑩的汗珠從額頭不住地往下掉。
不多時,一輛快巴和一輛大巴幾乎同時從街頭開過來。大巴稍微快一點,靠邊停住了。車門開處,我快步跨上去,立刻後悔了對它的選擇——雖然開着空調,消減了暑氣,但乘客甚眾,早已沒有座位。車門在我的身後“哐”地關上,幾乎沒有停穩的車子又開動起來。我只好就着加速的慣性踉蹌向前,找個空檔站住,手握頭頂的塑料拉環,作發獃狀,變成賣票婦手指點數中的又“一個”。
人在無聊的時候,一隻螞蟻叼食也會引出盎然的興趣。這是在公交車上,自然沒有叼食的螞蟻供我玩賞了,不過,斜對面的單座上,一對年輕情侶的親呢狎戲,卻頗吸引了我的眼球。
那姑娘長得非常俊美,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着,像兩隻會說話的精靈,帶着善良的笑意,低垂時,睫剌輕覆,如林蓊清泉,了離俗緣,抬眼一望,流眄乍瀉,極盡溫柔;細巧的鼻子像一道嚴正的分水嶺,不突不窪,柔和剛勁,力挺渾臉標緻;小口輕抿,猶菡蕖初綻,昭示荷塘清幽;臉廓圓潤,彷彿浩月凌空,彰顯宇宙深邃;秀頸呈潔,窄肩半露嬌柔;豐胸賽雪,腰束楊柳婀娜。目之所及,釅然佳人驚艷。
這美媚坐在小夥子的大腿上,兩人說笑親呢,嘻戲不絕。小夥子留着青年頭,一身休閑裝,腳上套着旅遊鞋,模樣清俊,身子卻小巧單薄,幾乎沒有成年,卻情場老到,綢人廣座間與美媚卿卿我我而毫無愧色。現在的年輕人情感外露,膽大開放,無所顧忌。這景象,既讓人驚嘆,又讓人切實感受到一種美好。是啊,既相愛,何須隱?有時道德是多麼地虛偽,古往今來,人為的桎梏殘損了多少美麗!西施浣紗,鄉野平添寂廖意;昭君出塞,環佩空歸月夜魂。四美俱,莫若眼前綢繆;二難並,不如春情繾綣。
鄰座的老嫗側身歪倒在挺實的蛇皮袋上懨懨欲睡,眼前的樂事於她充耳不聞,彷彿一簾春夢已然遠逝,蒼老的心靈古井乾涸,空洞而疲憊,喚不起半絲浪漫的回憶,吹不動一波蕩漾的情懷。活着,有人輕鬆閑適,純粹為了享受,有人僅為衣食而心力交瘁,有人貪婪恣睢遠離了美好。人哪,你究竟要過哪一種生活?
相擁着坐久了,小夥子單薄的身軀不堪重負,兩人終於互換了位置,讓美媚坐到座位上。小夥子暴殄天物,一屁股坐在美媚的大腿上。美媚沒有表現出人們想象的嬌嗔或幽怨,反而欣喜地攔腰抱住小伙的腰身,臉蛋親呢地廝摩着他的髮鬢。兩隻玉手緊緊地勾勒着,緊繃的衣裳現出小伙胸部的輪廓,一雙幼乳如饅頭般凸現出來。天哪!這是什麼小伙喲?原來也是一個大姑娘!
兩位姑娘見我吃驚的傻樣兒吃吃地笑起來。正巧中途停車,身旁一個老頭下車去了,座位光亮亮地空着,兩位相擁的美媚依然沒有分開,反而詫異地望着我:“叔叔,你怎麼不坐?”四隻亮晶晶的眸子眨巴着友善和柔的光芒,如春風拂面,我心裡一陣感動,同時整個的觀感被打亂了,這是哪跟哪啊?分別是一雙小丫頭單純的嘻鬧,卻被我濃墨重彩塗抹成一段艷史。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對丫頭們說:“你們坐吧,那樣不累?”兩個女孩立刻嘻嘻地說:“不累。您坐。我們玩呢!”
我於是接受了她們的好意——有美媚讓座的感覺真好啊,蠢子才會覺得不爽呢!
不久,車行瀟湘,在廣電中心停下來,兩位美媚要下車了。大姑娘背上一個可愛的小包包,“小夥子”則吃力地去提座位邊一隻大皮箱。我站起來說:“你倆先下,我幫你拿下去吧。”小姑娘也不扭怩,坦然接受了我的幫助。車門下,交還皮箱時我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們住這兒嗎?”
小姑娘說:“我們從江華來,到電視台演出。”
我心頭一震,不禁長長地哦了一聲,兩個小演員啊!
客車再次開動,美媚的身影很快從視察里消失了,姣好的容顏卻久久顯現在我的眼前。我分明看見兩隻透明的天使,攜着娥皇女英的靈氣,帶着瑤家大山的清純,盡情釋放着嫣然如花的笑靨、甘甜如飴的歌聲、婀娜婆裟的舞姿,蹁躚在瀟湘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