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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座小山包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這是個曾經被我多次忽略過的小山包。

  春節期間,在飽食終日的間隙,出門於小區周圍散步。到處都是人工異地移植的樹木花草,看多了一種厭倦情緒老是堵在胸中、悶在心裡,走近一座充滿野趣的小山包,看原始的樹木野草,山林之氣撲面而來,才使得這種情緒逐漸消解。

  聽說原先這裡是一片荒地,偶有小山冒出,有怪石嶙峋的,有敦實渾厚的,也有凹凸不規則的亂石堆,本地人統稱作亂石花。亂石花附近,有稻田蔗地果園,還有清澈的水溝蜿蜒流淌,豐美的沃野養育着一方水草,也養育着一方人。

  多年前,因城市擴建,此地的田地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偌大的廣場、寬廣的馬路、鱗次櫛比的高樓。呼啦啦的高樓拔地而起的時候,一大片的亂石花也在頃刻間被一一蕩平,唯獨還保留這一座小山包,蟄伏在一幢辦公樓的西邊,見證着這一帶土地的變遷:包括歲月流轉、季節變換以及人事更迭;它默默守護着屬於自己的領地,好像在受人之託堅守着某個人的心靈家園。

  留下這座小山包,就是留下一道原汁原味的風景。我想那個建設指揮者一定有着寬闊的胸襟和超常的智慧,一定是那個挖掘機司機的手下留情,才使得這個小山包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六年前,我就看見了這座小山包——只是遠觀,沒有近看,更沒有仔細地關注。而且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地擦肩而過,或乘車飛馳路過,因為那都是急着趕去上班或參加某個會議,我那時的心思更多的是關注目的地,而往往忽略過程。

  小山包的周圍,是人工培植的草地和被修剪得整齊劃一的小樹,我不喜歡。我最喜歡的是,小山上的原始的一些野生樹木,儘管它們中的很多樹的名稱我一概叫不出來。

  小山的西邊有五六株野蟠桃樹,樹榦光滑油亮,一看就知道有人經常攀爬的痕迹,樹下有幾塊被人碼得整齊的石板,可以坐人,熱天的時候有人坐在這裡乘涼。至於它們是否結果,我不知道。但是我對蟠桃樹卻有種特殊的感情,儘管我不喜歡蟠桃果,覺得氣味太嗆鼻。前幾年我在某鄉鎮工作,為了搞通道經濟,帶領村幹部去發動群眾種桑養蠶,請來市桑蠶辦專家去講課,因為在野外喝生水,一下子鬧肚子,隔幾分鐘又上廁所。桑蠶辦專家知道后二話不說,就在地頭的樹上摘下幾片嫩樹芽讓我吃下去,其味甚澀難以下咽,我皺着眉頭咀嚼、吞下,拉肚子立即停止,其立竿見影的效果令人驚訝。經打聽,那嫩樹芽就是蟠桃樹芽。幾年來,我腸胃一旦不適,就吃蟠桃樹芽,基本不用吃土霉素等西藥。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好兄弟廠哥還告訴我,蟠桃芽最佳的服用方法是:與白米一起在鐵鍋上炒干、粉碎,開水服用,衛生、效果好。

  小山上四季常青的樹當是榕樹,野榕樹吧!樹並不高大,整個騎在岩石上,像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騎着高頭大馬馳騁疆場,偶爾的那一個回眸令多少有夢想的女子心旌搖蕩,夢裡淚流滿面。它的根系超常發達,見縫插針般的伸進岩石的縫隙,吸取的雖然不多的營養,也能枝葉茂盛,能經風歷雨,永不不言敗。那些在公園裡、平地上的榕樹,營養過剩,有着無比的優越感,像一些富二代、官二代的孩子似的過着衣食無憂的日子,吃吃睡睡,養得白白胖胖,讓人從他們那裡總是看不到一絲的陽光,總是缺少一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陽剛之氣。

  還有一種樹,現在已經落葉,小山上有那麼幾株。在我鄉下老家,壯話叫做姑姑樹,其學名叫什麼不得而知。半山腰上、田地邊,到處都有,樹葉呈近似橢圓形的一對,青幽幽的。在化肥短缺的年代,我鄉下的父輩們將這姑姑樹的樹葉作為農家肥,養活了村村寨寨的人,樹葉浸泡在稻田裡,一個星期左右稻田裡的水黑黃黑黃的,稻苗就在這個時候瘋長了。它的葉子另外還有一個價值,就是藥用價值——腳趾間感染各種疾病,用它的葉子加點水錘碎,敷之,一兩次即好。我小時候,赤腳在河邊釣魚,一天下來,腳趾間生瘡,又癢又疼,還有黃水流出,哭個不停。父親就是用這個藥方給我治好的。如今看到姑姑樹,覺得很親切,也不由得想起去世多年的老父親。

  山的頂尖處,被一種藤蔓的植物包住了,其間還長着幽幽的青苔。藤蔓以及葉子都緊緊地裹住岩石,幾乎看不到石質,這藤蔓很細小,葉子就有手指頭那麼大,甚至略小。掰開藤蔓即斷裂,立即有白色的乳漿流出,黏黏糊糊的,有山藥的香氣。石縫裡還長出一種植物,枝葉似鳳尾型的,根莖很大,應該是果實,毛茸茸的。在鄉下聽一位老軍人說起過,老軍人參加過解放戰爭,後來又從抗美援朝戰場回來,身上傷痕纍纍。他說當年在戰場上全靠這種植物的果實,才止住流淌的鮮血。將果實搗碎敷住傷口,起到止血和促進傷口癒合的作用。

  這小山上滿是藥材,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

  小山上還有金竹等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草草樹樹,是他們使小山顯得更完整,更有野趣;是他們使小山更豐美更富足;是他們使小山保持着自己的本色,不會在高樓大廈間、燈紅酒綠的世界里迷失。

  還有一株張牙舞爪的樹,是人工種上去的樹:三角梅。以前我曾經種過三角梅,很爛生。現在我是越來越不喜歡它們,花(按照植物學角度來說不是花,是葉。)開得太嬌艷,嬌滴滴的樣子,給人的感覺老是假惺惺的,或是以肆無忌憚地暴露自身嘩眾取寵,就像“紅燈區”中某個店面前,為了招徠顧客弄來幾個濃妝艷抹,搔首弄姿的人站在那裡,媚俗得令人大倒胃口。那份羞答答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在他們的心裡早已蕩然無存了。

  小山上,除了熱熱鬧鬧的植物之外,動物的出沒也給小山增添了無限的生機。榕樹上、蟠桃枝椏間,偶爾有鳥兒嘰嘰喳喳叫,有人過來驚呼着飛走。一大早晨,成群的麻雀叫得更歡,像是在開會,更像是家長里短的閑聊,也像是吵架。鳥的世界我們也許永遠不懂,只是懂得它們也是生活,像人一樣熱愛生活。嘰喳的叫聲里,充滿着生活的氣息。我看到山邊有幾個的小洞,不知是蛇洞還是鼠洞,從其光滑的洞口判斷,經常有動物從這洞口出沒是無疑的,小山就是它們的家園。我想,若是在夏夜,路過小山邊一定還能聽到蟋蟀的歌唱、蟬的低鳴,它們都是詩意的棲居。

  幾年來,小山之所以不被我關注,以及很多人的忽視,是因為它太平常、不起眼,沉默無語。像個靦腆的灰姑娘,在熱鬧的場面上,只是默默地傾聽、默默地觀看,很少發言。一旦你與她交流,你就知道她是個十分內秀的人,內心世界無比豐富——有半畝月色靜靜地流淌、有一萬朵油菜花獵獵開放、有萬千的溝壑蜿蜒,此時你不由得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