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提到,喜歡海、崇尚海的人,內心深邃,胸襟寥廓,思維闊遠。我將信將疑,對着這個說法不置可否,喜歡便只是一種感覺,內心情感的流露,不需要包裹負累。大二暑假,我主要的記憶,便是海。 那次我是騎着單車的,時間是下午偏晚,一路上風景如畫。 昂首天窘,淡藍天作背景襯底,水墨畫寫意般一大塊雲朵,像一頭睡獅,休閑中泄露着威武,底下純白色的云為床塌,突兀出來的床頭處,鑲嵌着粉紅色霞彩,勾勒出這一構造,在整幅圖卷的外圍,又奔放出一道金邊,金光閃閃的曲線婉轉流暢,燦爛奪目。不知多年後,放着這幅圖的腦海中的一個抽屜,一旦打開,是否會立即浮現出威武的雄獅,璀璨的金邊。 騎在幽靜的小路,清風拂過帶動溫柔輕躍的音符,瀰漫著寧靜祥和。一眼望前,綿綿不絕的小路,在不知處的盡頭被兩排密密麻麻插滿不知名的雜樹亂草湮沒。宛如神秘女郎,猶抱琵琶半遮面,你越往前,她就退後,始終是不讓你發現迷濛背後的凄美。在臨近市區的這段小路,透過側邊雜樹,隱約可見幾間農舍。有的在門前慵懶地撒着漁網,有的種着果樹,青澀的香蕉,如軍隊團團圍起。高高掛起的石榴,黃里透紅,讓人垂涎欲滴。一些青瓜不堪院落的寂寞,逾牆而出,翹首張望。幾棵修竹,節節攀升,頷首點頭,臨風玉樹,演奏陣陣悠揚濤聲。多麼希望,在小路的後半段,有哪一間農舍的房契是注着我的名字,讓我與之朝夕相伴,談笑風生。 騎往幽遠之處,蔓過雜草叢,左側是近海景觀,調動感官,清晰的感受着美。海面上:風拂波皺群魚舞,船橫鏡裂漁聲歌,兩岸流水拍不住,點點浪花騰空來。一輪夕陽揮灑殘照,那是涅盤前極力揮灑,造就絢爛之極度輝煌,奔放的激情,渲染了水,一起肆意放縱,手舞足蹈,流光溢彩。偶爾過往的漁船上,用馬達,轟轟地附和全場激情,喧囂喝彩,卻不知自己的粗獷的聲音,一吆喝,一切都彷彿在一瞬間,變得更加寧靜與悠遠。 右側是人工挖掘的水塘,養殖場,我不太想提出這個詞,因為怕會玷污那一片旖旎的風光。規劃的整齊的水塘,像一個個長方形大格子,極目遠眺,數不勝數。格子盛滿了晶瑩剔透的水,像是江南魚米之鄉的水稻般,只是其中的不是水稻,而是魚或蝦蟹。那次我只是遠遠的欣賞,特別著迷,特意挑一天晨跑去那,走在格子之間的過道,那些漲蔓青草,帶着冰清玉潔的露珠,滑落在我的小腿上,‘沙鷗翔集,魚翔淺底,岸芷艼蘭’以往詩篇里的句子立體的呈現眼前。一棵孤立在水潭十字口上的枯木,樹葉全部凋零,卻站滿了白鷺,此情此景,真是與‘枯藤老樹昏鴉’一個絕美的對唱。 騎着車,不知時間流了多遠,眼帘捲起,在小路一側,拋出一個泊船的港灣。 停放的船很多,二三十隻左右,依靠着海岸的弧彎,安靜地休憩着,像躺在媽媽懷抱的孩子般溫暖。停泊的船,不同程度的破舊,有像窮困潦倒的流浪漢的。基本沒有新的,倒也實在。看着最近的一艘,船體的木板,有一道又一道的划痕。布滿的斑駁傷痕,述說著歲月之刃的無情起落。那條系著鋼柱粗重纖繩,被海水和汗水浸染得黝黑,陳訴悠悠辛苦,生活不易。高兀着的船艙,比較狹小,但此刻我並不質疑,它是一個溫馨的避風塘,溫馨的家。有幾個漁民注意到我,從讓他們迷惑眼神中我猜測,他們在想我是什麼人,來幹什麼,接下去,他們沒多想,顯然是猜不透。而我是很清楚他們的:為生活。 我想觸摸下心儀的海,便把車寄放在一家作坊內,一個黝黑壯實的婦女笑着對我說:放心,車子不用鎖了。我憨憨地笑笑,表示感謝。同時也為自己上鎖的習以為常,感到一絲悲哀,看到她家圍起的水塘有匹竹排,有放舟海上的衝動,而考慮到安全,這樣的想法還是被扼殺了。的確,還沒有‘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勇氣。 海的手,撩動沙灘的劉海,濕漉漉的沙礫里,有許多淺笑的酒窩,小蟹在他們自己的洞穴,偷偷伸出調皮的腳丫子,讓我想到花式游泳舞蹈少女們伸出水面的白皙,流淌着水花的腿。同樣在上空悠閑自得的擺動着,有節奏地配合著海水的旋律。離海岸不遠有一些礁石露出海面,那些礁石,有的漆黑濃墨,有的潔凈白皙,有的赭色褐色,斑斕多彩;形狀各異,有的宛如汽車般龐大,有的千年海龜般潛伏不動,互相交疊,雜亂無序。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島,我多想,島上有一顆龐大的榕樹,像是江門的‘小鳥天堂’一樣,那些三三兩兩孤傲佇立在礁石上的潔白海鷗,那些盤旋在空中的海鳥,就可以詩意的棲居,就可以遮風擋雨。 站在海邊,我很安靜。我那時腦海中參悟起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那次咀嚼起來意味深刻。我想起以往做錯的一些決定,想起那篇要寫給一個女孩,卻始終沒寫完的《斷了的弦》,想起了那晚雨夜,拖鞋,打水仗......。現在回憶起來,引用一段話:原來做錯的事情是會有傷痕的,是會在時光轟烈的穿過後,在傷痕的縫隙里留下塵埃或者使縫隙進一步拉伸。 我想有自己的一艘船,帶着我的水手,去乘風破浪,這會是另一種感動,期待着,去收穫不一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