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灰色小麵包爬山涉水,經過兩個小時行程的顛簸,急剎車停靠在一個小小的村莊北邊,從車上鑽出一個女人,拎着大包小包,毋庸置疑此人便是回娘家的女兒,他人的妻子,孩子的媽媽。
正值六月,小麥即將成熟的繁忙季節,怎麼下車的瞬間,感覺整個村子靜悄悄地。不對啊!中午飯點兒的時間,怎麼聽不到孩子們放學回家路上的打鬧嬉戲的笑聲,看不見小時候家家戶戶炊煙繚繞的景色,更聞不到兒時經常路過不管是誰家的門,那流口水的飯菜香味,整個村子鴉雀無聲。安靜中讓人突然意識到一種凄涼與酸楚,皮膚髮緊,毛孔收縮,彷彿窒息一般。
車停靠的地方,曾經是很多地方官員登門拜訪,門庭若市的顯耀家庭。如今低矮破舊的小木門緊鎖着,縣長大人早已故去,家人遷徙他鄉。泥瓦建造的院落,早已破爛不堪,孤獨地風雨中飄搖着,頑強地堅守着屬於它的存在和最後一絲生命力。
邊走邊感觸點點滴滴,踩着長滿了青苔和雜草的小巷,抬頭看見小巷兩邊的房屋塌陷,東倒西歪,一家、兩家、三家……多半的人家有能耐的都舉家遷移,依然鎖着的家門,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此刻,腦海里浮現的六月天,巷道里家家戶戶差不多都是三代同堂。不管農活再忙碌,午飯後的空閑,爺爺叔伯輩們三五成群,坐在村子中央的大槐樹下乘涼嘮嗑,盤算着當年莊稼長勢的好壞;隔着不遠處嬸娘姑嫂們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嘮着男人們的那點糗事;小孩子們三三兩兩,蹦蹦跳跳走在上學的路上。兒時人丁興旺的場景面目全非。
抬頭仰望那百年的老槐樹,依然是小時候的模樣,只是多添了歲月的滄桑,更加讓人肅然起敬。高大挺拔,堅強魁梧的身軀,直上雲霄,龐大的枝幹覆蓋著村子的中央,靜靜地向過路的人們訴說著寂寞與孤獨,更在昭示着它的堅守與執着。而主人因貧窮早已棄它遠走,流落他鄉……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童年歡樂的時光,瞬間一閃而過,雖然清貧卻很快樂的童年,永遠留在夢中歡笑。不知不覺中已到熟悉的家門,兒時和小姑娘們一起跳房子,踢沙包,無憂無慮的歡聲笑語在耳邊迴響,一切彷彿昨天似的。可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唉,生我養我的熱土啊!你聽見我的聲聲嘆息了嗎?!
當一腳邁進家門,看到爸爸和弟媳吃着簡單的午飯,相對無言。更讓人心疼,剎那間心擰了一下,爸爸看上去精神氣色很差,有氣無力的樣子,努力地掩飾着自己沉重的心事,強顏歡笑和爸爸,弟媳相互寒暄着。
幾天的時間,在爸爸的身邊,聽着爸爸說這說那,爸爸的身體似乎比我剛到時好了些許。感觸最深的爸爸說了一句:莊裡很少見到人,就有你二媽一兩天還能夠見到一次,和你二媽說說話,嘮嘮嗑。
夜裡,翻來翻去的睡不着,突然起風了,沉沉的靜夜,聽到老槐樹在風中嗚嗚的哭泣。偶爾傳來一聲牲畜歇斯底里的叫喚……
清晨,一眼望去,遠處的山連着山,彷彿最熟悉的陌生人;泛黃的小麥悄悄地孕育即將成熟,等候主人的收割;一片片樹林在一夜風過後,靜靜地晨曦中相互依偎着;一縷陽光灑落村莊的一角,無聲無息……
時隔去年的六月,已經走過了大半年的時光,而今已是新的一年。但當時的那種心情無法釋懷,總想用文字表達出來,寫出來了是好是壞,內心深處多少能夠得到一點安慰與釋然……
紅葉原創文字2011.2.22。修改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