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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澤旅遊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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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澤旅遊雜記

  中午時分抵達會澤縣城。旅館的窗外是一新建的廣場,廣場的中央是一巨型銅錢雕塑,“嘉靖通寶”四個大字,鐫刻在銅錢上,向我們透露出會澤昔日的輝煌與榮耀,錢眼的正對面是會澤縣政府新建的辦公樓。一座斜橋穿過錢眼,安頓停當,咱也去鑽他一回錢眼,那可是大錢眼,小錢眼咱不去鑽,如此巨大的錢眼,人生能有幾回鑽,此時不鑽還待何時?鑽鑽錢眼,沾點財氣,回去以後,發點小財。拿工資吃飯,發大財是指望不上了,錢嘛,好東西,多咱不嫌多,少咱也不嫌少。

  吃完飯出發去大海草山。開始的路程還十分的順利,雖然是一條彎道極多狹窄的崎嶇山路,但路面是柏油,下山的車,上山的車就在這條狹窄的公路山穿梭。大約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盤旋,到了山門,又是一片擁堵。你來我往的車輛互不相讓,汽車喇叭聲,叫罵聲此起彼伏,什麼叫狹路相逢勇者勝得到了最好的詮釋,司機們無論是專業的,還是業餘的,都想急着往上搶,那陣勢就像去晚了景點會蒸發掉一樣。

  進了山門是一個觀景台,停下車做短暫的休息。打開車門,一陣濕濕的冷氣撲面而來,趕緊到后尾箱找出衣服穿上,冷的是空氣,濕的是霧氣。天氣也不太好,大海草山的海拔2570—4017米。大海草山就是一大片的草山,依山勢修了一條環形的公路,公路走完,景點也就走完了。汽車繼續前行,柏油路沒有了,代之的是山上的土路,汽車行駛過程中捲起漫天飛舞的黃塵,在塵霧中滾滾向前,儘管車窗緊閉,隱隱地還是感覺到黃塵的味道。山上沒有固定的停車場,汽車散漫地停在路邊,棄了車步行上草山。公路邊的山上到處都是人,回頭往公路上看,一路都是車。山上還是冷,從停車的地方到旁邊的草山,不遠的一段,竟走了好一陣,而且胸悶氣喘,估計是高山反應,高山反應以前在我身上從未發生過。走到一個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一屁股坐在濕潤的軟綿綿的草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調勻氣息。幾分鐘以後,感覺才好些。雖已進入深秋,草還沒有枯萎的跡象,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草長的還算是均勻,10厘米左右吧,草還帶着濕氣,涼涼的,潤潤的,瀰漫著霧的芳香,偶爾還有一兩朵,圓圓的白色絨球的蒲公英點綴在草叢裡,摘一朵,拿在手上吹一吹,白色的花絨飛呀飛,吹蒲公英的小女孩成了吹蒲公英的叔叔。

  坐在草山上,眼前是紅紅的,有陽光的地方是紅亮。天是那麼的低,有雲層的地方天空有些渾濁,泛着紅土一樣的暗紅色,彷彿一伸手就可以觸到天穹,氣溫仍然很低。山影忽隱忽現,大霧飄過,山體全籠罩進去了,連我也在霧中,成了霧中人,臉上涼涼的,霧在風的催動下,快速地移動,彷彿聽到霧從耳邊、從臉頰滑過的聲音。不一會大霧消散,山影重現,有陽光的地方依舊泛着紅光,薄霧裊裊依然繚繞山巔,依依不捨,忽起忽落,久久不忍離去。

  “那是在春天的時節,小鳥兒們在歌唱沿着遠處婆娑的海港,

  我不經意間竟迷失了方向

  畫眉鳥柔和的唱着歌,還有那嬌媚的紫羅蘭競相開放

  看着多情的戀人們低語,我停下了腳步……”

  CaraDillon那天籟夢幻般的聲音從雲端,從霧靄里飄然而至,無字的一段吟唱漸漸地又隨雲霧飄散,克雷吉山崗(CraigieHill)幽怨纏綿的曲調和那凄婉的歌詞,如泣如訴,這首歌正好符合此情此景下的意境。

  在這壯闊的,壯闊這個詞似乎也不是那麼恰當,此情此景,怎一個“噫兮乎”壯哉了得!人在自然面前的確是很渺小,渺小到你不知身處何處,霧來霧去,幻化無窮也就是一霎那間的事,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已經是過雨雲煙。參禪悟道須有閑心才行,奔波勞碌中也只能是暫時平息一下心中的躁動,我不知道那飄來的大霧,它從哪兒飄來,又要飄到哪兒去,山那邊又是什麼樣子。我力圖睜大我本已深度近視的眼睛,穿透迷霧,洞悉山那邊的情景,霧反而迷糊了我的眼鏡,即便是眼睛睜得再大也無濟於事。

  在漫漫黃沙簇擁和陽光的照耀下趕往下一個景點,時間雖然才下午四點多,已經有了黃昏的感覺,太陽也如同夕陽一般刺眼,拉下車上的遮陽板,還得眯縫着眼睛,在黃塵和陽光的縫隙間辨認前方的道路,手靈活地轉動方向盤,右腳在剎車和油門之間快速地移動。此時下山的車比上山的時候少多了,車速也可以稍微地放快一些,剛剛學到的轉彎技術也正好實踐一番。

  又一個道路兩旁停滿了車的所在,在一塊從山間凹下去的平平的草地上,散落着幾頂蒙古包,蒙古包旁邊是一個煙霧繚繞的擠滿人的燒烤攤,儘管陽光明亮,仍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剛才我們是在山上俯視山下,現在我們從山下仰視山上。天很低,山更高了,山上的草還是紅紅的,有了陽光的照射,亮亮的冷冷的亮,儘管有那麼多人,已然是靜靜的悠悠的,沒有一點嘈雜。仰望對面的山,靜得沒有一點雜質,天空也有些藍了,陽光紅也似乎有些和暖,不似先前那麼冷。山腳下幾條老牛,幾隻羊在悠然自在地吃着草,這是一個非常精美的蒙太奇長鏡頭:一個騎馬的人從畫外入鏡,我們只能看到人和馬的背影,騎馬的人、牽馬的人、羊、老牛、草地、山坡、陽光,馬駝着人,慢慢地悠哉樂哉地向著有陽光的地方,山的那一邊走去,馬越走越遠,離陽光越去越近,看不清了,甚至有些模糊,像是一首詩,一首散文詩,一個詩化的電影鏡頭。此時畫外響起《布列瑟農》的旋律,馬修·連恩那略帶沙啞滄桑的聲線把你帶向了更遙遠的地方:“流雲從我的身邊飄飛而去/那一輪月亮正在升起/所有的星星我都留在身後/如鑽石般點綴你的夜空。”只不過此時月亮要換成太陽罷了!

  我們住的地方是在新城區,第二天一早我們開始對老城區主要景點的尋訪,在這旅遊尚未完全興起的地方,想必是古建築一幢挨着一幢,至少應該有不少明清時期的建築,漢唐時期的建築肯定是不會有了。會澤城裡除了新建的街區道路稍寬外,老城裡的街道依然很窄,或者還是原來的巷子,這些巷子在旅遊圖上均未標識出來。巷子里人車相擁,本已狹窄的街道更加狹窄了。城裡沒有高層建築,大多是一層,部分兩層,古建築保留的並不多,偶爾有那麼幾幢兩層、一層的房,房頂上的屋瓦長滿了瓦溝草,直挺挺地對着天空,風吹過僅僅是擺擺頭,就當是撣去頭上的塵灰。“錢王之鄉”的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紅得耀眼,紅得醒目。用土夯築的牆體在風霜歲月的剝蝕下,已經變得凹凸不平,就像是一個古稀老人的臉,青磚砌就的院牆也披上了一層乾枯的已經變黑的苔蘚外衣,地面是青石鋪的路面,長期的踩踏已十分的光滑,下水道的蓋子也是一枚枚的“銅錢”,街心花園音樂噴泉那隨音樂轉動的巨大的“嘉靖通寶”,是不是意味着“賺錢賺錢”,要轉才有錢啊。歷史上的會澤,它是生產錢的地方,勿須賺錢。城裡人流熙熙攘攘,商業的氣氛還不是很濃,讓人明顯的感覺到,城市正在向現代蛻變,街上的行人安詳從容而悠閑,在旭日溫暖的陽光的映照下,依然保持着小城的和諧與安寧。溫暖的陽光,悠閑的生活是雲南的一個普遍的特點。

  從踏上會澤尋訪之旅的那一刻起,對會澤就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我們隨便走進一家民居,有一定年代的木板瓦房,土坯砌的牆,院子里的各種花草樹木,青石鑿的井欄,散放在井欄邊的系著長長的井繩的水桶,在自家院子里盡情享受早晨陽光的老人,老人的臉也像陽光一樣的燦爛,幸福和滿足寫在老人的眼睛里、額頭上、嘴角處。與老人攀談,笑容滿面,回答你的各種問題,完全不怯生。當問起當地的歷史與文化,諸如會館、鑄錢局,老人的回答是自豪的,我們就住旁邊啊,沒啥稀奇。是啊,對他們來說,這確實是沒啥稀奇,這些歷史,這些文化,都是他們的祖先創造的,他們也是主人啊,自家的東西總得謙虛一下吧。

  如果錢幣、會館讓會澤人驕傲,那麼唐繼堯也是會澤人的另一個驕傲,也是雲南人的驕傲。1923年唐繼堯捐資創辦了“東陸大學”,即今天的雲南大學,雲南大學會澤院以創建人唐繼堯的筆名“會澤”命名,會澤院是雲南大學的標誌性建築,於1923年4月20日奠基,1924年落成,是典型的法式建築,設計考究,做工精良,氣勢恢宏。1987年,會澤院被雲南省政府公布為省級重點文物。從民居出來,參觀了唐繼堯故居。故居雖經修復,仍保持着原貌,一幢不顯眼的三進的院子,雖然庭院深深,但又十分的樸實,毫無奢華之感,甚至有些小氣。唐繼堯44歲在昆明病逝,現靜靜地躺在昆明圓通山的萬綠叢中。

  江西會館位於唐繼堯故居旁邊,是目前會澤恢復得最好的一個會館,已經完全對外開放。江西會館又稱江西廟、萬壽宮,建於清康熙五十(1711)年,是一個融儒、道、釋為一體的文化建築,是江西人在會澤文化認同的標誌。會館最有特色的建築是門樓戲台,其結構、布局和造型設計與北京頤和園和內德園大戲台十分相似。我們撇開講解員乾巴巴的例行公事般的講解,徜徉在那深宅大院中,高高的院牆,擋住了外面的煩囂,獨享那一份安詳與寧靜。我們完全沉浸在會館建築的飛檐斗拱,雕工精美的畫欄屏風,漫步在院內的青石板小徑上,陽光從院牆和房檐的縫隙間,滑過樹梢在青石板的小徑上,在牆壁上印上了斑駁的影子,與青磚外牆的黑色苔蘚共同講述着一個遠去的輝煌故事。這裡曾經商賈雲集,車水馬龍,彷彿看到戲台上精彩的演出,聽到議事廳商談經商大事的商人們爽朗的笑聲。這裡的一棵樹,一株草,一塊磚,每一個雕刻,都承載着一個遠久的故事,這故事彷彿又在眼前,用手可以觸摸,用心可以感受。

  在會澤鑄錢局是不得不去的地方。去鑄錢局的路,是一條背街,行人稀少,倒也還清凈,陽光也顯得分外的亮堂。在街邊的院牆下,有位老人坐在馬甲上認真地閱讀一本厚厚的書,我湊過去看了看,是一本會澤編寫的關於會澤歷史文化方面的書,老人看書的神態十分的泰然,不時發出會心的微笑。和老人簡單的交談中,不難發現書里定有老人寫的文章。在自家開的一個副食品小鋪子里,一位戴着老花鏡做針線活的老奶奶,非常的慈祥,一雙三寸金蓮擺在她坐的草墩前,我驚嘆時光已經到了21世紀還能看到三寸金蓮。已經走過了,我又走回去,對着老奶奶說:老奶奶,我能給您拍張照片嗎?老奶奶的回答很有意思:你拍吧,反正又不要錢。在我心裡除了感激,那就是感謝了。旁邊一位大嬸抱怨老奶奶:您要把腿併攏,腿叉開拍出來的照片不好看。這就是一種禮儀,這就是一種文化,在不經意間透露了出來。

  經過找尋,我們找到了鑄錢局,但在鑄錢局讓我們有些悲哀的失落。我們參觀的鑄錢局叫“寶雲”鑄幣新局,在鑄錢局參觀除了我們一行,沒有其他的遊客了。在這裡確實讓我們失望,完全變成了一個塑鋼廠,到處堆放着白色的塑鋼窗,僅剩下了一個鑄幣爐也被塑鋼包圍。鑄錢局大殿的后牆的窗戶也是一枚枚的銅錢,但透過窗戶看到的也是一摞摞的白色塑鋼窗,穿過錢幣看到的白色塑鋼與風中搖曳的“錢王之鄉”的大紅燈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儘管如此,原來的建築還是保留了一些,還能隱約地看到當時的情形。

  文化就如一個獨行者,也像在風中傲然挺立的瓦溝草,人們似乎遺忘了它的存在,也不知道它們曾經歷了怎樣的風和雨。但一個地方的文化往往也是在不經意間體現出來,儘管它已經失落了,甚至已經湮滅,你只要願意去發現。文化也猶如在咸亨酒店裡唯一站着穿長衫喝酒的孔乙己,他的舉動雖有些怪異,但無時不在告訴人們我孔乙己是文化人。在會澤街邊讀書的老人,店鋪里的三寸金蓮,井沿邊上享受陽光的老人,斑駁凹凸的牆壁,巍峨的會館,衰落的鑄錢局,無不在向你昭示着會澤曾經的繁榮與輝煌,就是這些苦苦地支撐着一種文化,雖然孤獨但它畢竟存在。歷史的延續與文化的傳承需建立在一定的經濟基礎之上,會澤曾經有過輝煌,相信今後也會再度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