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詩經·小雅·採薇》
漫天的雪伴着點點淚雨飛舞,油盡燈枯的他獨坐於門檻,呆望着荒蕪的院落,任憑狂風肆虐他那蓬鬆的白髮,由着一幕幕往事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嘆:離開愛,才懂得愛,珍惜愛。
那一日,似今日,他獨坐於院落,在夕陽餘暉中,他的老母親邁着蹣跚的步伐向他走來,在她身邊嘮叨······他厭煩了這念叨聲,猛一轉身,在滿含春暉又略帶失落的目光中固執的離去。她宛如一尊石像般矗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身影被拉得好長、好長。如今,追悔的淚水隨着流年往事一涌而出,被凍結在那溝壑縱橫的臉頰上,晶瑩透亮。此刻,愛已離開,已變得遙不可及,他似乎漸漸懂得愛。
那一夜,璀璨的星光籠罩着大地,蟲鳴聲回蕩在夏夜裡,豆大的燭光照不亮茅屋一角。他的髮妻藉著冰涼的月光,為他趕製冬衣,一針一線密密縫。怕他遠出后不知寒暑,卻不知自己的手早已扎滿血孔。在白色的冬衣上印上了一朵朵盛開的紅梅。不知在何時,她累了。累得趴在桌上,皎潔的月光照在她那憔悴的已沉睡的臉頰上,天蒙蒙亮。一聲雞鳴后,他微睜惺忪睡眼,望着她,慢慢的,眼又合上了······
而今,那燈台依舊在,他只能睹物思人,唏噓一嘆。滿懷愧疚,奈何流年。或許,他從未離開過愛,只是一直沉浸在愛河裡的他被身邊的愛環繞着,以致於到那一刻,他都未曾懂得,未曾珍惜。
那一刻,心弦難以撥弄,淚眼迷失了眼前的路,他似頂着千斤巨石般立着,舉步維艱。恍惚間,一個小男孩——他的孩子輕輕搖拽着他的衣角,問父何時歸。那一秒,他無語凝咽,一股憐惜的愛意湧上心頭,他想為這孩子留下,但終究還是抵不過遠行的誘惑。或許,在那一刻,愛已溢滿他的心田,只因那時,他還未真正離開,還未真正懂得,更為真正珍惜······
慢慢地,雪花染白了他的鬢髮,沉重的眼皮緩緩垂下。在他的彌留之際,他用盡餘力哀嘆,離開愛、懂得愛、珍惜愛!他似乎看到他的老母親,他的髮妻,他的孩子,站在院門口,來與他相會、團圓。他扶着門艱難的站起,可最終還是跌進雪中。雪,漫天揮灑,一片一片將他掩蓋,只留下幾個已模糊不清的腳印。
或許,一切在開始時就已經註定,離開是最後的結局。他,一位遊子,從遠行的那一刻起就已註定孤獨。可人是漂泊的,心卻受着愛的牽絆,在這漫漫人生羈旅中,他一次次離去,但愛是無悔的,不管你離開多遠······
離人,愛,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