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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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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多歲的外婆拄着拐杖,艱難地行走在一條小河邊,還不停地抹着眼淚,一不小心滑進了小河,接着撕心裂肺地喊救命。突然,我被外婆的喊聲驚醒,摸摸頭上都嚇出了冷汗,原來是在做夢。

  在外婆一周年祭日的前一天,大舅打電話給我希望我去參加外婆一周年祭日。所以忙完一天的瑣事躺在床上,總是禁不住把外婆想起,想起外婆在世時的點點滴滴。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真是這樣吧。

  聽母親說我小時候外婆最疼了,因為母親是外婆的第一個孩子,對於我來說又是外婆的第一個孫字輩。每當母親帶着我去外婆家,都會給這個家帶去生氣勃勃熱熱鬧鬧的場面,特別是大舅和小姨常常爭搶着要抱我,即使是撒過尿在他們身上也從不嫌棄。外婆是更高興得合不攏嘴了,每當我哭鬧的時候,趕緊把我摟在懷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哄我睡覺,也不知能不能聽得懂,總之我聽着小調不一會就靜靜地睡著了。

  春去春又回,我在很多人的關懷特別是外婆的呵護下度過了幸福溫馨的童年。可是,我清楚地記得當大舅的兒子我的表弟出生后,我在外婆以及其他人的眼裡似乎變得不重要了,他們很多時候都是圍繞着表弟轉,逗他笑還做鬼臉給他看,總之表弟一直是關注的重點對象,特別是他自己能吃飯的時候,每人都把好吃的往表弟碗里夾,每當這時我就躲在一邊生氣,只有外婆過來問長問短,然後哄我吃飯。

  更讓我生氣的是有一次,我和表弟在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把他撞倒,結果手臂被樹枝划傷了,舅媽看到后甩手打了我一巴掌,疼得我大哭起來,以至後來一去外婆家我就害怕,漸漸地去也稀少了。現在想起來我怎麼會那麼幼稚呢,其實在他們的眼裡是一樣的疼愛,是不懂事的我多心了,也或許是因為不是常常生活在一起的緣故吧。

  我小時候家裡的條件不是很好,所以外婆時常讓大舅或小姨送一些吃的穿的過來,生怕我們一家受餓挨凍,在我心裡外婆一直是個對子女傾心付出的好母親。然而,有一天我無意中聽說當年我的外公在戰場上犧牲后,外婆拋下我母親和二姨另嫁他人時,我對外婆感到好失望,覺得她太無情、太狠心,無論當時有多痛苦也不應該拋下我母親和二姨啊,何況我母親那時才六歲,二姨才三歲呢,在那艱苦的年代我不知道母親和二姨是怎麼活過來的。其實對於二姨我在《二姨母的坎坷人生》中有詳細述說。

  而我母親從來不說她是怎樣活過來的,或許是經歷太多已無從說起,也或許是永遠不想觸碰那根傷感的神經吧。其實我對母親和大舅不一樣的姓氏有過懷疑,只是沒有去多想,畢竟才十八歲,對人情事故不是很了解,但我對外婆的做法還是很抵觸的。所以從此,我認為外婆對我的好以及所做的其它一切都是應該的,即使付出再多也不能彌補她的過錯。

  其實作為她的女兒,母親和二姨在多年後與外婆相認,那種失而復得的母愛已讓母親和二姨表面上感到很滿足,但在兩顆幼小的心靈上已劃下了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隨着歲月的流逝以及外婆的百倍關心、憐愛和懺悔,慢慢地母親和二姨原諒了外婆,也理解了外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血永遠濃於水。

  儘管是這樣我還是無法說服我自己,以至一年多都不去外婆家。後來聽說外婆病了,母親買了些營養品讓我陪她一起去看外婆,說實話我也很想念外婆,於是就與母親一道去了。外婆見了我和母親彷彿病情立刻好了許多,其實外婆也就是感冒,畢竟六十多歲的人了,抵抗力很差的。看着外婆斑白的頭髮和爬滿額頭的皺紋,我覺得一切都煙消雲散,留下的是內心深處的一份愧疚。

  我恨那時的我太任性,也或許是太不懂事,細細想來我是生哪門子的氣啊,何況外婆是那麼地疼我,真是沒良心!其實當時聽了這種情況后我大有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憤慨。

  一切歸於平靜,一切溫暖如初。在不知不覺中我談婚論嫁了,就在我嫁人的前一天晚上,外婆給了我四塊銀元,那時我第一次認識了人們常說的銀元,我高興得摟住了外婆的脖子,這是我似乎要忘卻的動作。其實對於銀元這種錢幣來說它早就認識我了,聽母親說那是我生出后外婆第一次來我家,給了我兩塊銀元做見面禮,只是我那時還沒有長出記憶,後來由於家裡實在困難母親把它花掉了。

  緣於我婚後有了孩子整天忙得焦頭爛額,所以去看外婆的次數就少了,關於外婆的一些事情也只有從母親那裡聽到一些。直到外婆七十壽辰時,記得我買了好多吃的帶去給她,當時她高興得拉着我的手說:“那麼遠的路程,帶了這麼多東西一定很累吧,以後別帶啊!你看你比以前瘦多了。”那種和藹慈祥的面容讓我怎麼都不相信曾經會狠心把我母親和二姨拋下不管,我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外婆在那個家裡實在呆不下去求生的唯一方法,不難想象從中折射出的是外婆堅強的一面。

  花謝花又開,冬去春又來。外婆盡情地享受着天論之樂,身體也非常健康,只是偶爾會感冒。就在她七十六歲的農曆十月中旬又一次感冒了,那是一九九八年,那次很嚴重幾乎是卧床不起。而在十月十六日我父母由於煤氣中毒搶救無效雙雙身亡。好多人怕病中的外婆經受不起打擊,所以沒有讓她知道。

  當外婆病情好轉時,我父母已變成一堆土疙瘩。或許母女之間有一種感應吧,要不然那幾天外婆天天在大舅面前念叨母親呢。每當這時大舅就趕緊找個借口出去,然後禁不住地流眼淚,雖然是同母異父,但大舅從沒有另眼看待母親。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母親一直沒有去看外婆,外婆有點納悶,於是叫大舅去把我母親帶過去。這時大舅覺得瞞不過去了,只好把真相告訴外婆,外婆聽了立即嚎啕大哭起來並堅持要去母親的墳邊看看,沒辦法大舅打電話給我讓我也回去一趟。在母親的墳邊高齡的外婆由於傷心過度暈了過去,好一會才清醒過來,我也是哭得死去活。

  當平靜下來后,只見外婆流着淚訴說道:“閻王啊,你怎麼不把我帶去呢,是我做了對不起閨女的事,讓她飽嘗了世間的苦難!蒼天啊,你應該懲罰我啊!為什麼不讓她好好地活着呢!”其實,或許真的是生死由命吧,也或許是母親已經嘗夠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想到另一個世界去享福了吧,如果真是這樣,母親,您在另一個世界就好好地享受吧。

  由於母親意外身亡,儘管半年後才讓外婆知道,但是外婆還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所以又一次病倒在床,而且常常在深夜時而喊着“大鬼、大鬼!”兩個字,當她醒來時告訴大舅說她看見我母親了。後來一家人都知道外婆念叨的“大鬼”就是指母親,而且每當她念叨“大鬼”時就知道她又在想我母親了。其實世間最傷心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外婆就是一個最好的典型。

  隨着時間的流逝,外婆漸漸走出了痛苦的泥潭,不再整天哭哭啼啼。而且她每周都要拄着拐杖與村裡的老年人去教堂集會,她可相信耶穌教了。我每次去看她,在吃飯前她都先要到房間裡邊,跪在一塊海綿墊上,然後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其實我一點也聽不懂,就站在那靜靜地等她禱告完畢,再把她扶起去吃飯。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九十一歲的外婆在去年的九月無疾而終。在她最後的幾天里天天說看見母親,而且還說母親在抹着眼淚喊她過去,要不就在沉睡中撕心裂肺地連聲喊着“大鬼”兩個字。莫非人在臨死的時候都有這種現象?其實誰都無法說得清。

  外婆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五世同堂的家。留下的是兒孫後代抹不去的懷念。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是希望外婆在以後進入我夢中時,不要再嚇到我,也希望外婆在另一個世界找到我母親,然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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