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那幾棵柿子樹還是荒蕪了。
本來要砍掉的樹在外婆的再三保護下怡然自得的長着,雖然繼續長着,卻結的果實少,樹葉也日漸少了,一些枯枝指着蒼穹。外婆如今去了,樹葉隨她去了,樹也就荒蕪了。那本來熱鬧且充滿生機的樹下生活頓時失去了聲響,有的是寂靜。我也和這樹一樣變得頹廢,因最愛我的人——外婆,她去了……
外婆認為做人應該低調,包括穿着。記憶中,她的衣服都是一色的,她總愛穿藍黑色的衣服,她愛把頭髮全部在腦後做成一個髻,那是幾十年的習慣。她總是微笑,把挫折看淡,所以才有一群樂觀而豁達的兒女。
我是在外婆的呵護下上完小學的。那時,每次放學,總是跑着回“家”去品嘗外婆的廚藝。走在鄉村的小路上,總能看見土坡上她的身影。我一邊喊一邊跑向她。她總是揮手讓我在小路旁等,這時,她積極收撿工具,跑到路旁迎我,然後,牽着我的小手,一路說笑着回家。那幾年的生活,現在回想,還讓人留戀。
後來,她病了,那是要人命的病——癌!做完手術后,她的腰再沒有直過。她卻努力試圖站直,直到額頭有汗滲出。每當見到這一幕,我潸然淚下。多能幹的一個人,卻輸給了病。她變得瘦小了,成天佝僂着背,唯一沒變的是她的笑聲。
病稍好一點,她又和外公下地種油菜了。可沒等到收割,她的病嚴重了,在菜花盛開的時候,外公扶外婆在田邊坐下,透過金黃看見她“燦爛的微笑”,我“笑”出了淚。她喜歡看大片大片的菜花。她說,菜花是她的孩子。我俯身嗅那金黃,清香中夾着咸澀,那是外婆的血汗味。我摘下一朵花別在外婆耳後,她笑了,笑得花都在搖曳,陽光照在她蠟黃的臉上依然很燦爛。
病痛折磨着外婆,她,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了。數次的化療和放療,她的頭髮大把大把的脫落,看着落了一地的頭髮,她總是笑着說“我頭髮太多了,落一些好”。我知道,她是怕我們傷心。後來,她不能動了,虛弱的躺在床上。只用微笑來表達她感覺還好。我從來沒聽見她呻吟過一聲,偶爾能聽到牙齒撞擊的聲音,我只能裝作沒聽見繼續陪她說話。
外婆去世前說,她想穿一襲紅衣,她在彌留的時候改口了,她還是喜歡藍黑色的衣服。長輩們給她做了幾套衣服:紅色和藍黑色。大紅穿在了裡面,紅得彷彿浸出的血一樣,外面裹着藍黑的衣服。她去的時候很平靜。
外婆的棺木用紅帳子罩着,彷彿她嫁進李家一樣,她也是這樣離開的,我回望,好像看見一張單純的臉,臉上掛着微笑,她用手撩起紅巾的一角,微笑燦爛如花。她要走了,我沒有去看她最後一眼,聽長輩們說:死人不能見眼淚,不然就不能轉世了。我這樣愛她,多希望她明天就去投胎轉世啊!
4月5日,外婆去世了,家鄉人都說她會選日子,下一世一定有好命。對於我,4月5日是我傷痛的日子,一切只因為外婆的離去.我的生活從此變得空蕩了,我時常在夢中能看到她。一個穿着藍衣的婦人,站在土坡上向我揮手,我努力奔去……驚醒后,枕巾濕了一大片。生活中我努力微笑,那是外婆最喜歡看見的表情。我微笑只為悼念那逝去的日子,和那逝去的人……
悼。我的外婆 標籤:我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