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有漫步於這片荒涼的土地了?我暗暗地責問自己。十年了吧,也許還不止,也許沒有那麼久,在腦海里搜索了一段時間,始終沒有給出自己正確的答案。記憶中鮮活的事與物,如今竟是如此的蕭索與荒涼。掠入眼中的一切只剩雜草叢生與塵土飛揚。兒時的回憶,在腦海里回放,重映,歷歷在目……
趟過一路的塵土與泥濘,孩提時代,天天歡騰跳躍着玩耍的青磚石板,已經蕩然無存,了無蹤跡。據父親所述,在不久的一個月內,這裡將全面鋪上整潔平坦而又寬敞的水泥路了。也許這就是時代進步的一個概念吧。只是,這與時俱進的步伐,無情地湮沒了我兒時的一切回憶。
沿着彎彎繞繞的小路,身後的殘壁斷瓦一間一間地向我身後退卻隱去,小巷的延伸曲折而悠長。
很長一段時間,我放任自己的情感在這樣的空間里遊盪,在冬日的暖陽下蒸騰着自己纏繞不清的思緒。巷子里的一草一木,無不勾起我埋藏心底久久無法復蘇的回憶。
悠悠然然的閑庭信步間,已涉足一口古井旁,記憶的閥門隨之啟動並開始蔓延泛濫。
時光荏苒,古井儼然一位緩緩步入暮年的老者。只是這變化的期間,我無緣目睹,錯過了與它歷經風霜的時光。我曾與它一同成長,卻無緣與它一起慢慢變老……我掩飾不住雙眸里蔓延着的哀傷。
古井已非昔日般乾淨明朗,井中之水深不見底,開始泛黃,日子的流逝一併塵封着井裡的甘泉。井沿長滿了無名的小草,還有層層綠油油的青苔。
佇立井沿半晌,探頭望去,水中的倒映,已非當年的黃毛丫頭,水中顏,更多了一分滄桑,更添了一分風韻,一份憂傷還有滿腹惆悵,眼底的幽深相比這井底之泉,更難揣測。禁不住一翻慨嘆!也許這老井早已把當年日日圍繞着它歡笑的小女孩徹底遺忘。這或許就是成長的代價吧?我想,我該釋然……
離開了古井,收拾起一度落寞的心境。緩緩地步近,故居就在眼前,泥的磚灰的瓦,久經風雨的木門已開始有了斑斑勃勃,點點枯敗的跡象。那一扇小窗還掛着我喜愛的碎花窗帘,就一根鐵線串起的碎花窗帘,裡面到底藏了我多少的夢境與柔情?塵封已久的痕迹已無情地奪去了她當年的嬌艷與美麗。輕輕的,我掀起塵封已久的夢境,躍入眼底的,僅剩滿目瘡痍與橫豎交替的蛛絲網。夢在這一刻,如鏡落地般支離破碎!每一碎片都載滿了我深深的回憶……
轉過身,蒼涼而偉岸的身影把我擋在它們的眼前。是的,這是兩棵樹的影子,它們偕首相伴,執手相望。在眾人紛紛逃離這一片荒涼地之際,它們心心相印,默默廝守,永遠扎駐在這一方凈土。曾聽奶奶講過,這兩棵龍眼樹是姑姑小時候(大概也就10歲左右)種下的,姑姑如今已年愈花甲了。兩棵樹也已老態龍鍾,密密匝匝,綠油油的寄生物纏滿了粗壯的枝椏。在我大概八九歲那幾年,這一對情深戀人,每年都會長出滿樹的愛情晶果,調皮的我們,總是耐不住那份饞,天天爬到它們懷裡採擷果子。已經好些年沒有結果的它們,今年,又結出一樹的果子。這讓我無法平復的腦海又再次回蕩起,一對歌者的深情綿綿的對唱:
“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時節/舉杯向月/這樣的心情/這樣的路/我們一起走過/希望你能愛我到地老到天荒/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就算一切重來/我也不會改變決定/我選擇了你/你選擇了我/我一定會愛你到地久到天長/我一定會陪你到海枯到石爛/就算回到從前/這仍是我唯一決定/我選擇了你/你選擇了我/這是我們的選擇/走過了春天/走過秋天/送走了今天/一天又一天/月月又年年/我們的心不變/希望你能愛我到地老到天荒……”
曾幾何時,我也曾如此為我深愛着的人,情深款款地輕哼淺唱過這首經典絕唱,只是我還能執着如它們,讓愛到地老到天荒嗎?讓愛坐着搖椅慢慢地變老嗎?
手機嘀嘀交響,垂首細看,是母親的來電,時間不早了,提醒我該回去就餐了,動聽而悅耳的聲音淌過我的心靈,很溫暖,是的,該回首了。要遺忘的,且讓它隨風而逝吧。
我已把這十年後的相遇定格在我的腦海,深深地烙進我的心裡,封存,合起。在暮年之時,把泛黃的日誌,一頁一頁地從記憶里再次輕輕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