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沒有飲酒卻醉了,寂寞如奧菲利亞通宵為我歌唱……”前蘇聯著名女詩人阿赫瑪托娃這兩句詩初讀時只覺得有種憂傷的美,細讀卻覺得其中似乎有着某種非理性——風雪怎能飲酒或醉了?寂寞怎能歌唱?再品,雪花隨風飄舞和醉漢的形態似乎有些神似;人寂寞難眠時,心裡會有千般聲音在喧鬧,當雪花與醉了通過沒有飲酒聯繫了起來,寂寞與歌唱通過莎士比亞名劇《哈姆雷特》中因備受打擊而精神崩潰終日歌唱的奧菲利亞聯繫了起來,詩文似乎又有了某種理性,就因為這種非理性的理性,使詩文一下煥發出了奪目的光彩。
若說純理性就不能成為詩,這種定義有些偏頗,但純理性確實很難形成詩的跳躍性,或難以形成詩味。一些詩人已不再滿足使讀者對詩意產生直觀的理解,而是希望讀者因詩意獲得聯想或共鳴而參與詩文的再創作過程之中,從而進一步拓寬的詩意的空間,這就是詩文非理性的意義。
“深夜,憂慮也會睡去,”勃洛克這句詩的非理性是憂慮不會睡,但夜深時,人再憂慮也會睡去,似乎符合某種順向思維邏輯。類似的有波特萊爾:“秋日的黃昏是何等沁人肺腑啊!一直沁入人的苦衷。”而阿赫瑪杜琳娜的“整個雨在花園中”與民歌“行船吞噬了涼颼颼的北風。”通過逆向思維,又似乎符合邏輯。當除了感覺外,順向逆向思維都難以找到邏輯時,可能就構成了超現實主義詩作。比如塞菲里斯《海倫》中“夜鶯不讓你在普拉特萊斯安寢。”浪漫的海倫背負了太多道德層面的重負,她寢食難安是正常的,怨不得夜鶯。而夜鶯的歌聲確實可能會加重她的失眠。當詩作中的非理性使人連邏輯的感覺都沒有時,可能就不再是詩作,或只能稱作狂人囈語。
詩的非理性有許多種表現手段,李白“燕山雪花大如席”“白髮三千丈”等是誇張;詩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指穿着青色衣服的人讓我日思夜想,是借代;桑德堡“霧來了,縮着小貓的腳爪”是意象;博爾赫斯《老虎的黃金》中從自己的眼盲聯想到金黃的夕陽,再聯想到黃色的孟加拉老虎,再聯想到布萊克寫老虎的詩文,再聯想到“你的金黃的美麗秀髮”,這些聯想串起來可謂月光下的“大珠小珠落玉盤”了。而索因卡《奧貢.阿比比曼》“鋼篡奪了深林”等之類的超現實詩句,則需要你具有超凡的思維才能跟上它們的步伐。
非理性與理性的結合就是詩詞想象的翅膀。經過多年的創作實踐,我也力圖使自己的詩作有着這樣的翅膀。“我想用狹窄的心胸貯藏大自然豐碩的秋意。”“我的夢在空中飛舞,有時就落在喜鵲的翅膀上。”“我在天籟中傾聽自己的心跳,我的血液中東風也會如約。”“起風時,林中起了松濤,但未壓住池塘的蛙鳴,甚至未壓住草地蟋蟀的歌聲,而我的心裡卻出奇地靜。”這些詩句構成了我的詩文的精華。
“他張開發燒的嘴,恨不得吞盡天上的蔚藍,”馬拉美的這一句詩就會讓你領略了藝術的美。“雁背夕陽紅欲暮”,則讓我領略了周邦彥。對藝術的追求是無止境的,為達到這種境界,“風可為我乘,月似為我明,我會一如既往默默前行。”並一路“傾聽着松濤,傾聽着蛙鳴,甚至哼起了蟋蟀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