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老槐樹旁，公路應多年失修已經廢棄了。再過不久，就要改造了。 冷寒依覺得很熟悉。淺夕痕覺得更熟悉。 冷寒依熟悉的是它的寂靜，淺夕痕熟悉的，是它的陳舊，蒼老。 “我確信，我在這兒呆過，而且擁有一段故事。很安靜，很美，是嗎？”冷寒依合上雙目，展開雙手，任憑老槐樹的枝條從手指間的縫隙中溜過，“只可惜，我全忘了。” “終有一天，它們會回來的。”淺夕痕學着冷寒依的樣子，站在槐樹下。 ——你也會回來的，是么？淺夕痕想。 “嗯？”冷寒依睜開眼睛，斜着頭問，“那你呢？碎凝丟了他的‘夕’，我丟了我的記憶，你呢？你有丟失了什麼嗎？” 淺夕痕淡淡地笑了一下，輕聲說道：“有。我丟一個承諾。”冷寒依輕笑，“你不覺得有些矯情么？這些話，應該是小女生說說的吧。”冷寒依說道，“我還以為你也丟了一個人呢。”冷寒依轉過身子，倚在樹榦上。 淺夕痕微微地皺了皺眉，“你究竟找到多少？你……” “直覺。別不相信啊，我的直覺很準的！我現在覺得，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就應該在我們身邊哦。”冷寒依頷首，“有可能，你就是碎凝的‘夕’，而碎凝就是你要找回來的那個人或者是那個承諾的對象呢？” “你的聯想能力，很強。只是，很不符合現實。”淺夕痕淡淡地說道，現在看來，倒是失去耐心了。 “真是沒幽默感。碎凝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冷寒依自語道。 “什麼?”淺夕痕問。 “哦，沒什麼。我說，昨天聽碎凝囈語，似乎說出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看來，碎凝的過去，看來我還沒有了解徹底。”冷寒依莞爾一笑，“沒想到，碎凝也留了一片空白給我。” 話音未落，便聽有腳步聲漸響。 “噓！”冷寒依拉着淺夕痕躲到樹榦后，示意不要讓來人發現。 身影越發近了，來人的面孔越來越清晰，冷寒依驚訝地發現是——沐碎凝！ 淺夕痕回頭注視冷寒依，冷寒依一擺右手，輕聲道：“保持安靜。” “夕，你知道么，再過半個月這裡就要重建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現在，這裡的所有也要離開我了。”沐碎凝呢喃道，“我想，我在這裡的回憶也保不住了。但是，你知道我有多麼想讓這裡和我們在這裡的回憶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我知道，你是最了解我的，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沐碎凝微微嘆了一口氣，“我一直都不相信，你就這樣走了。你還欠我一個承諾。你不能耍賴……你知道么，昨天我又夢到你了。大概是說夢話了吧，第二天早上寒依不停地追問我，你是誰。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她說。你的存在，我瞞了她十年……我真的忘不了你。離開你這麼久了，可是我卻能一直體會道你存在的氣息，而且是那般強烈，好像你就在我身邊似的……你一定很放不下我吧。我總是讓你擔心……”沐碎凝的聲音有些哽咽。 沐碎凝走近老槐樹，躲在樹后的冷寒依和淺夕痕大氣不敢出。沐碎凝青蔥的手指悄然從粗糙的老樹榦上滑過，“我會一直等你回來。”聲音很輕，很輕，就像是晨霧般飄渺。 沐碎凝把自己的臉貼在樹榦上，藏在樹后的兩人屏息凝視，生怕驚擾了沐碎凝。 一會兒，沐碎凝冷靜了些，轉身離開了。忽地一個雀躍地身影闖入眼帘——舒憶！她在沐碎凝耳邊低語了一句，沐碎凝微微點頭，跟着她走了。 冷寒依等兩人走遠了，才從樹榦後走出來，長嘆一聲：“好險。剛才碎凝嘰里咕嚕地在說些什麼啊？她不是去學校了么？還有舒憶怎麼在這裡啊？” “這不是重點。”淺夕痕淡淡地說道。“重點是你打算先幫朋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先幫自己——找回記憶。”冷寒依轉身，望着淺夕痕。“各人能力有限。在一定的時間內，我只能做一件事。”冷寒依倚在樹榦上，說：“那要看情況了。一般來說，總要先問清楚當事人的意見。不過，我想沐碎凝一定不會同意的。嗯，今天先回去吧。有空，你也問問她。套話，你比我在行。”冷寒依拍了拍前夕很多的肩，大步走向公路中央。 忽然一隻狗躥到了冷寒依跟前，與冷寒依並排站着，緊接着是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淺夕痕在原地愣住了。幾年前的景象又在眼前重演。 冷寒依站在中央，愣住了。直直地看着大卡車越駛越近，瞳孔頓時放大，眼前一片猩紅。 卡車停了下來，地上是一攤血。紅得刺眼，紅得詭異，紅得讓人膽戰心驚。 “凝凝……”淺夕痕頓時醒悟，一個箭步沖向公路中央沒福氣癱倒在地上的冷寒依，問：“你沒事吧？” 冷寒依茫然地看着地上的血，腦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剛才的情景，一個個畫面匆匆閃過。 “血……血……好多血……啊……”冷寒依抱頭尖叫，頭像炸開似的疼痛。 “冷寒依！冷寒依！你冷靜點！”淺夕痕竭力想讓冷寒依安靜下來。情急之下，捂住了她的嘴。 司機下車，看了一眼，輕蔑地說了一句：“不就是撞死了一直狗么?至於嚇成這樣？大驚小怪！”言罷，揚長而去。 冷寒依依舊尖叫個不停。淺夕痕似乎覺察到什麼。扶着冷寒依離開了馬路，轉身到沒有血跡的地方。 冷寒依看不見血了，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 “真沒想到，不可一世的冷寒依竟然怕血。你知道剛才你有多少失禮么？”冷寒依喘着氣，弱弱的說道：“那又如何？要笑就笑吧。悉聽尊便！” “是么。可是我沒有那個心情。”淺夕痕似笑非笑，“幸好我知道顰兒也怕血，不然我怕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我們姐妹幾個都怕血。有時候嚴重點，看見血跡頭就暈。挺媽媽說，她也這樣。呃，是那個什麼……血暈？還是暈血？”冷寒依說道。 “這樣……”淺夕痕忖道。 “好了，我沒事了。回去吧。”冷寒依整理了一下情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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