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貓回家了,走上迢迢無期的尋家之路,那個飄雪的深夜,熟悉的老宅敞開一扇門扉時,自己卻凍成一座永久的雕像,讓我的心滴血。
小黃貓回家了,小黃貓真的該回家了,因為它是一隻非常熱愛自己家的小黃貓。
小黃貓是鄉下一位老大媽送的。小黃貓沒有特殊的怪癖,溫順、靦腆、嬌小,總是擺出無助的樣子,看一眼讓人心疼。小黃貓什麼東西都吃,孩子們也格外的喜歡。自從來到這個家,大人小孩子都為它忙的不可開交。兒子給它買香腸,女兒給它喂香蕉,妻子則時常一邊看着小黃貓搖晃着大大的腦袋,細長的脖子,瘦而鼓脹的大肚子,在一旁直犯得啵:別在餵了,快把肚皮給脹破了。小黃貓對主人的話好象全都明白,規規矩矩蹲在一旁,大大的眼睛滴溜亂轉,怯怯的用前手直摩挲着臉,象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乜斜着,這時也總是惹得全家一陣哄堂大笑。
小黃貓發育得很好,已完全沒有了鄉下時馬瘦毛長的樣子,毛管黃黃的,新鮮極了,樣子更加逗人喜愛。喜歡和小夥伴們玩耍,總是繞過大人專與兒子、女兒親近,大腦袋往人家身上磨蹭,兩支前手抓衣服,常常把孩子們剛換好的衣服弄成一條條臟印子。有時為討好主人的歡心,還不停的撒歡打滾,誰都不搭理時,躲在一角玩起兒子的皮球來了,玩一陣依就沒人搭理,沮喪的跳到另外一個地方,抓起雞毛撣子或其它東西撕扯起來,那樣子好象是在生氣,讓人忍俊不禁。
妻子最不喜歡孩子整天和小黃貓攪合在一起了,尤其是見到報刊上介紹有關寵物對人如何有害的閑言雜語時,幾天之內不準孩子們與小黃貓接近,這段時間也是小黃貓最寂寞,最難過的日子,總是孤獨的一個,無可奈何的一邊玩耍,水汪汪眼睛看着大家,還讓人挺心疼呢。每天晚上,它也總不喜歡自己一個孤單的去睡覺,可它是不會選擇大人的,知道都不喜歡它貼近,總是露出窺視的眼神,仔細觀察著兒子、女兒卧室們的動靜,稍有點縫隙,便迅速鑽進去,跳上床頭打着呼嚕,用大腦袋不停地磨蹭孩子的臉頰,那樣子似乎在哀求,耐不過的時候,只要把被角輕輕一掀,便趕緊鑽進熱呼呼的被窩,與孩子們一起睡個香覺了。不過妻子每當看到這種情況是最不能接受的,她心細,愛清潔,總嫌貓身上臟,近距離接觸對孩子們身體不好,這時也總是風風火火一陣,小黃貓免不了又是挨上一頓胖揍,於是又是幾天不敢靠近孩子們身邊。過一段時間后也許小黃貓忘了教訓,又象原來一樣往兒子女兒被窩裡鑽,不過妻子它是怕定了,也總是沒有好眼神看,這也讓妻子有一種費力不討好的懊惱,因為平常孩子上學,我上班之後給貓餵食,打掃貓屎貓尿,這些活都是有她一人完成的。
我非常喜愛小黃貓,愛它那種不躁不怒的柔馴,種喜歡呆在人家的懷裡,挨着人家的身體休息。我每天寫作它總是蹲在一邊看着,我如果起身,它就喵喵叫着跟在左右,有時寫作到很晚時,它忽然跳上肩頭,用毛絨絨大腦袋直蹭臉和頭,或者用手撓書本,直到放下手中的紙筆為止,至今我讀過的書本,協作的紙稿還依稀留有小黃貓的印痕呢。
小黃貓後來讓妻子送人了。那是因為鄰居家養了幾隻鴿子,就關在院中的鐵籠子里,小黃貓新奇,便常常圍着鐵籠外面轉,逗得鴿子咕咕直叫,時常引來鄰里婆姨幾句偷鴨子之嫌。妻子一項對貓有些成見,偏又遇上鬧非典,小黃貓的行為就更有些大逆不道,不能讓她容忍了,趁著兒女們上學機會,悄悄送出十幾裡外市郊的親戚家,後來聽說丟了。這樣一家人很是難過了一陣,尤其是兒子和女兒丟了魂一樣,沒精打采,打不起精神。我夜晚寫作沒有小黃貓在身邊做伴,一時心裡也覺挺空蕩的,這下一家人的惡氣都往妻子身上撒。埋怨不該將貓送給別人家,妻子為此事也大傷了一陣腦筋,多日鬱悶不了樂。正在一家人沉浸極度苦惱當中時,突然,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外面傳來輕輕的撓門聲,我仔細聽還有貓的叫聲。直覺告訴:是小黃貓回家了,小黃貓回家來了。一家人一陣興奮,可是誰又都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小黃貓送人又丟了那麼久,況且城市這樣大,從沒有出過自家門,怎能早回自家門呢,出非是個神貓。
外面的風在呼呼的刮著,大雪紛紛揚揚的落着,可是門外依然有貓的叫聲。我再也按奈不住了,心理祈禱着,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輕輕的將門推開一條縫,小黃貓就站在雪地上,腦袋大大的,脖子細細的,眼角濕濕兩個大印子,肚子癟癟的,身上沾滿野蒺藜刺,一動不動雕像一樣。我伸張開手臂緊緊將它抱在懷裡,大聲呼喊:小黃貓回家來了,小黃貓回家來了。小黃貓嘴角抽動了幾下,它想說什麼,是自己的清白還是怨艾,還是尋找家的艱難與痛苦,它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來。
雪依就紛紛揚揚的飄着,風也依就刮著,在很遠的上空彷彿又聽見貓在叫,那就是小黃貓,它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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