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空清澈得像清幽湖的湖水,飄蕩的雲朵悠然地打着旋兒。
安熙晨牽着我的手走進南開中學的時候,學校里喧嘩了一陣子。那個叫柳易易的漂亮女生微笑着說:“歡迎你來到我們班!”我躲了一下,然後在安熙晨鼓勵的目光中猶豫地說:“恩,我叫許小多。”那個和藹的新班主任告訴我:“班長不在,就讓副班長柳易易幫你吧。”我聽到身後有人很小聲地議論着。一個笑容很燦爛的女孩子回頭,悄悄對我耳語:“你很幸運喔!”“為什麼?”“因為你的座位比較特別。”她笑眯眯地轉過頭去了。
我看着空了一天的位置,想着我的新同桌也許真的是個比較特別的人吧。
放學的時候,安熙晨在教室門口等我一起回家。他對我招手,溫暖的笑容讓我覺得很安心而快樂。看着我忙亂地收拾東西,正準備離開的柳易易回頭問:“需要幫忙嗎?”我微笑着搖頭。於是她轉身離開,水藍色的裙擺在空中搖擺,像一尾遊動的魚。
我的新同桌穆子為始終沒來上課。
我開始和那個有燦爛笑容的前桌女生蘇樂熟悉起來。有時候蘇樂會很認真地問我:“許小多,你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總是那麼憂傷呢?”我的臉微微地泛紅,低下頭,右手無意識得握住左手。她搖搖我的肩膀說:“你不要做個自卑的女孩子好不好?其實你比柳易易漂亮多了。”我抬頭看看柳易易柔軟的背影,於是搖頭。我知道與她有着很遠的距離,而那些距離,是我永遠都趕不上的。
我是在一個有明媚陽光的下午看見穆子為的。那時候,我正趴在桌子上發獃,不知什麼時候,身邊站了個人。我抬頭看去,穆子為好看的臉就這樣映入我的眼裡。他的眼睛明亮,睫毛微顫,有着漫畫里男主角的完美臉型。我幾乎呆住了。
“你就是新轉學來的許小多?”他低沉的嗓音忽然傳來,吸引得全班女生都在看,當然,其中也包括柳易易。我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眼眸流轉,眉里有掩不住的欣喜。我慌亂地點頭,幾乎忘了回答。
“我是穆子為。我不喜歡和同桌講話,所以請你不要介意。”他的語氣平淡,沒 有一點兒起伏。
他是個奇怪而冷漠的男生。我是這樣形容給安熙晨聽的。後來,我發現穆子為真的是個優秀的男生。他雖然不喜歡聽課,但是有很好的成績,他也會認真地給同學講題,我剪過他幾次把學校里倒下的垃圾桶用手給它扶正。
好幾次,我和安熙晨一起牽手回家時,看見前面有兩個人在慢吞吞地走着,那是穆子為和柳易易。驕傲的柳易易微笑着自言自語,穆子為低着頭,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看着他們的背影從我視線里消失掉然後和安熙晨回家。
音樂課上,我仍然讓思緒在充斥着安靜的校園裡。在一片寂靜里,蘇樂突然回頭對我說:“老師讓你到台上練習一下她剛才彈過的《春色》。”我頓時怔住了。抬起頭,看見大家的目光和音樂老師滿臉的期待。我猶豫地站起來,卻不再向前一步。“許小多,不要以為音樂課不重要,上來示範一下!”音樂老師重重地巧敲了一下桌子。我看到蘇樂在示意我快去,我看到柳易易驚訝的臉,我甚至看了看咆哮的音樂老師是什麼表情,但我還是默默垂下去。時間一點一點從我身邊流逝。我幾乎聽不清音樂老師在說什麼,只是努力地握緊手,深到指甲幾乎陷在手心裡。在我以為我要永遠站在那時,穆子為站起來大聲說:“老師,她病了,可以讓我代替她去嗎?”我的眼睛忽然一熱,有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我的白色裙子上,落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迹。
我變得更加沉默起來。我安靜地上課,目光黯淡,縮在自己小小的世界。偶爾聽到班裡傳起一些流言,是關於我和穆子為的。柳易易看我的目光更溫暖卻讓我更加自卑。我知道,她是那麼完美的女生,也只有完美的柳易易,才能夠和穆子為在一起。
於是,我在這個溫暖的初夏,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太深刻的記憶才會像刻在木頭上的精美圖案,會隨着時間匆匆腐朽,只剩下大片斑駁的痕迹顯示曾經的美好。原來,從那個男生拯救了我的憂傷之後,我已經把他放在心裡了。
柳易易在放學的時候攔住了我,她輕聲說:“安熙晨要開會,我和你一起回家吧。”我默默點頭。在經過那個快到我家巷子時,柳易易停下了。她漂亮的戀上布滿哀傷,她說:“許小多,你不要喜歡穆子為,好不好?”我點頭,想要儘快離去。柳易易高興地握我的手,然後她突然愣住了,隨即放開我的手大聲尖叫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舉起我的左手。蒼白的手指都是微微彎曲的,即使儘力伸展,卻還是不夠靈活。就像一段斑駁的樹枝。
“你的手是殘廢的!”柳易易驚恐地喊。
不!不!我緩緩搖頭,它只是不夠靈活而已,總有一天它會好起來的。安熙晨這麼說,媽媽也這麼說。可是柳易易的聲音仍然回蕩在空空的巷子里。
我終於憂傷地哭出聲來。在我哭得一塌糊塗時,一陣熟悉的氣息靠近我。然後,我忽然被擁進一個寬闊的懷抱里去了。淚眼裡,我看到穆子為明亮的眼睛,聽到他說:“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夏天的早晨,安熙晨把我的左手放進穆子為手中。同時遞給他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東西,那是一個可以握在掌心的磁療儀。他說:“許小多是我的表妹,在很小的時候,她摔傷了手,幾乎喪失了活動的能力,醫生說這個掌心磁療儀可以幫助她,所以我每天都牽着她的手上學。現在,你可以照顧她嗎?”
穆子為把那塊掌心磁療儀貼在掌心,然後牽起我的手。他的手溫暖而乾淨,就像他真摯而清晰的臉。他說:“我會把她放在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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