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是個時間概念,我在二十幾歲讀《紅樓夢》時才知道。這部名著的開篇說”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因有個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忽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而且書下面還有註釋:
劫---佛家用語。梵文音譯”劫波“之略,意為”遠大時節“。佛教認為,世界有周期性的生滅過程,它經歷若干千萬年後,就要毀滅一次,重新開始,此一周期稱為一”劫“。每”劫“中還包括”成“、”住“、”壞“、”空“四個階段。到”壞劫“時,有水、火、風三災出現,世界便歸於毀滅,故後人又將”劫“引申作災難解,如後文“劫終之日”、”生關死劫“。
看來”劫“,表示時間概念,只是一個假借性的用法。在《說文解字》中說“人慾去以力脅止之曰劫”,“劫”原來是會意字,本義為威逼、挾制。那麼古人音譯時選擇此字,是否只是因為音近呢?其實,早就有些音譯,借中藏意,此字細細琢磨,有一種神奇的自然之”力“,使世界由誕生而最終毀滅歸”去“之意,這大概是音譯選擇”劫“的潛在原因吧?
後來,讀書中又知道了“劫”,並不是一個模糊的時間概念,《醒世恆言》中第二十二卷《呂洞賓飛劍斬黃龍》中說:或一日,洞賓曰:“弟子蒙我師度脫,超離生死,長生妙訣,俺道門中輪迴還有盡處么?”師父曰:“如何無盡!自從混沌初分以來,一小劫,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世上混一,聖賢皆盡。一大數,二十五萬九千二百年,儒教已盡。阿修劫,三十八萬八千八百年,俺道門已盡。襄劫,七十七萬七千七百年,釋教已盡,此是劫數。”
我查書籍,果然“劫”,是有具體數字的。如某書說一小劫是16,798,000年;20小劫是一中劫,是335,960,000 年;而成住壞空四個中劫,合起來是一個大劫,有1,343,840,000 年,約13億年多吶!我們常說的“劫”,往往指大劫。此外,還有阿僧祇劫、無量劫、塵點劫等等概念。有資料說,當前這個大劫叫作“賢劫”,目前我們正處在住劫的第九小劫。前八小劫沒有佛出世,第九小劫共有四尊佛,釋迦牟尼佛是第四尊佛。第十小劫彌勒佛出世,第十五小劫相繼有994尊佛,最後第二十小劫有一尊佛出世,名叫樓至佛。這就是“賢劫千佛”。
張海濱先生對佛學很有研究,我曾談起”劫“這個概念時,他說佛經中對”劫“有非常有趣的比喻,他說把大千世界的所有草木,都砍來製成一寸長短的棍形或片形的籌策,每過一百年取一籌,直到取完,就是一劫。你想想大千世界有多大呢?古印度有個傳說,以須彌山為中心,以同一個日月所能照耀到的東勝神州、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北俱盧洲等四個洲為一個小世界,這樣的一千個小世界是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是中千世界,再合一千個中千世界,就是大千世界,那大千世界的草木有多少就可想而知了。
後來從《大藏一覽》中,看到了對“劫”的五個比喻:
一草木喻,謂大千世界,草木皆寸斬為籌,人間百年,但取一籌,取盡此籌,乃為一劫,是名草木喻。二沙細喻,謂殑伽河廣四十里,滿中沙細如面,人間百年,但取一粒,取盡此沙,乃為一劫,是名沙細喻。三芥子喻,謂有城四方而各百里,其中滿堆芥子,人間百年,但取一粒,取盡此芥,乃為一劫,是名芥子喻。四碎塵喻,謂以大千世界,碎為微塵,人間百年,但取一塵,取盡此塵,乃為一劫,是名碎塵喻。五拂石喻,謂一石廣二由旬,厚半由旬,兜率天一百年以六銖衣拂一遍,拂盡此石,乃為一劫,是名拂石喻。
這一大劫的時間,大概就是從宇宙大爆炸,再到宇宙大坍塌結束吧。坍塌到極點時,會引起反彈,就產生新一次的宇宙大爆炸,這大概是又一大劫開始吧。
有趣的是,憑藉著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我們知道了時間的相對性,比如古人所說的“天上才三日,地下已千年”,是符合科學的,當人類也能以光速的速度運行,奇迹就會出現。這些認識,佛經中就有。如有佛教資料說:人間五十年,為四天王天一晝夜;人間一百年,為忉利天一晝夜;人間二百年,為夜摩天一晝夜;人間四百年,為兜率天一晝夜;人間八百年,為化樂天一晝夜;人間一千六百年,為他化自在天一晝夜。佛教中這樣的天是很多的,從下至上依次為四天王天、忉利天、須焰摩天、兜率陀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梵眾天、梵輔天、大梵天、少光天、無量光天、光音天、少凈天、無量凈天、遍凈天、福生天、福愛天、廣果天、無想天、無煩天、無熱天、善見天、善現天、色究竟天、摩醯首羅天,無邊處天、識無邊處天、無所有處天,非想非非想處天。
以佛教來看,還有許多世界,我們就生活在婆娑世界中。一個世界和一個世界,時間也是相對的。如據《華嚴經》說,娑婆世界的一劫,對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來說才一晝夜;極樂世界的一劫,對金剛堅佛剎的袈裟幢世界來說也是一晝夜;袈裟幢世界的一劫,對善勝光明蓮花開敷佛剎的不退轉音聲輪世界來說,仍不過是一晝夜; 不退轉音聲輪世界的一劫,對法幢佛剎的離垢世界來說,還是一晝夜。等等。
中國也早有這樣時間相對的觀念,我們不過看做神話,如南朝梁·任昉《述異記》中有這麼一段故事:
信安郡石室山,晉時王質伐木至,見童子數人棋而歌,質因聽之。童子以一物與質,如棗核,質含之而不覺飢。俄頃,童子謂曰:"何不去?"質起視,斧柯盡爛。既歸,無復時人。
說到這裡,我又想到佛教中認為眾生在不同的天中,壽命也是不同的,如在四天王天,眾生是五百歲,並且因人間五十年,在四天王天不過是一晝夜,因此合計是九百萬歲。再比如兜率天,眾生壽命是五萬萬七千六百萬歲,而且此天一晝夜等於人間四百年,那壽數有多長就非常驚人了。更驚人的是,有些天眾生的壽命是以“劫”計算的,如無量光天眾生的壽命是四大劫,再長的居然有八萬大劫。
我們人類傳說中最長壽的就是彭祖,小時候聽母親說,由於閻王在訂生死薄時,把寫有彭祖生死、壽數的那一頁,搓成紙捻用了,因此彭祖活了一年又一年。當閻王不知怎麼發覺彭祖該到他這兒報到了,就打發兩個無常鬼,在人間去捉拿,但怎麼也找不到,大概生死薄上一定還寫着彭祖該壽終的地方,但記彭祖的那一頁既然沒了,無常鬼怎麼再能找到。兩個無常鬼於是設有一計,在黃河上沖洗黑炭,一天彭祖路過,看見感到很奇怪,就問他們這是幹什麼,兩個無常回答說,炭太黑了,想把它洗白啊!彭祖一聽笑道,我彭祖活了八百八,沒見個黑炭洗白炭!兩個無常一聽,太高興了,今天終於找到了你彭祖!這樣看來,彭祖活了八百八十歲,就夠神奇了,但和佛教中這天那天的眾生比,是不是就太微不足道了?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太陽系之外,是不是真的還有生命,如果有生命是不是就如佛教中所說,有的生命壽數長的驚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人類的壽數太短太短了。我們是否從基因突破,人人可以輕鬆活到一百歲,甚至一千歲,現在不甚了了。那麼科學繼續發展,甚至真的能過萬歲,萬萬歲呢,這就更是迷惘了!看來,科學真是太落後了啊!
從另一個角度說,在那一大劫一大劫的歲月長河中,我們就活這麼幾年,當然更應該珍惜生命。我常說,在你出生之前多少億年,有你嗎?沒有!你死後,直到地球毀滅,太陽系銀河系毀滅,最後宇宙毀滅,都不會再有你,那你活着時還不該努力活得瀟洒快活嗎!如果為權悲,為錢累,為俗事煩惱,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