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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總是在審視自己的頑劣,幾十年的時間,經歷着許多患得患失卻心性未定,愛這個世界,因為活着,不想把生命蹉跎,厭這個世界,是每天漂浮着,難入塵緣,我懶惰着,懶得去思考爭奪名利,懶得去追逐命運浮標,甚至會懶得吃飯睡覺,懶得做一場風光旖旎的甜夢。

  我是個混混,混的不去分界現實和虛擬,混的不願意說喜歡和討厭一切,我用目光包容着所有忸怩身體展示赤裸裸的舞者,對自己的心說,放下吧,放下,你只是嵌在佛手掌間的那一隻眼睛,本就空空……。

  ——我們的距離有多遠,用一生的時光測量不出它的長度。

  一

  有幾年沒正式休假了,這個五月的假期,是去年就定好的,為了兌現曾經對朋友的承諾,雖然朋友是網絡上的,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網絡上的承諾可以和網絡一樣虛擬,可以不必認真,可以象哼哼小曲一樣隨便,但是我做不到輕易承諾,也做不到隨意背棄,我就是我,保持言行一致是做人的基本原則,所以今年的休假是必然的。

  江南一直是我嚮往去的地方,沒有去過總有好奇,那山那水那橋的美麗時常誘惑着我,因此我的計劃中,是想趁這個機會多走幾個地方,而不回老家揚州,〔其實老家也有幾年沒回去了,而我幾乎沒一個人出過遠門,是個東西南北分不清的路痴,也是個嚴重暈車的主〕,老公是個聰明人,為了免去家裡老人的擔心,就讓我撒個小小的善意的謊言,告訴老人說自己只是回趟老家。

  臨行的前兩天,弟弟忽然打電話過來,母親忌日就要到了,今年也是父親去世20周年,他有打算想把父親墳墓從徐州遷移回去揚州,當年父親臨終前唯一的心愿是要回家,無助的母親年幼的我們沒能力做到,二十年來這個事情是我們姐弟一直掛在心頭的石頭,今天弟弟有了這個想法,我便立即改變自己的行程時間和計劃,着手辦理遷墳事宜。

  徐州的南郊,山水相連,風景還算秀麗,父親躺在那裡,一晃二十年,二十年,彷彿依舊昨天,而我已經走過了半生歲月,青春成了遙遠的記憶,也有了落葉歸根的情結,深深理解父親當初要求回家的心情感覺,這麼多年沒送他還鄉確實對不起他的心。而今我們能夠做了,方能告慰他在天之靈。

  有十幾年沒到他的墳前看過,南郊的變化使我已經找不着他的墳墓位置,當我費了很長時間找到時,那一蓬荒草湮沒的不僅僅是一丘黃土,也埋沒了我刻意不去回想的經久往昔.

  二十年前的那場大雪白色紛飛,一個家庭卻是充滿陰霾黑色,面對着生死離別,我竟然是無動於衷沒有傷心之態,看着他們痛哭,看着他咽下最後一絲游氣,看着那三米多深的土坑埋葬了他的軀體,我除了感覺寒冷還是寒冷,只是那烙印在我夢裡的那道目光,到今天我仍然分辨不出是“漠然”還是“怨毒”,他的一生清苦無比,他的為人善良忠厚,而我真的不希望“怨毒”這個詞語用在他的身上,如同我不想用“鄙夷”這個詞形容今天身邊一切的人和事一樣,我不願多看世界染有太多灰塵.

  站在墳前,輕輕的對他說,隔一天弟弟妹妹們會來,一起接他返回老家,這些年幾個人都過的坎坎坷坷,如果有通靈,應該多多保佑他所衷愛的孩子度過難關轉為平安,我知道世界上本就沒有靈魂存在,而此時,我希望他有。

  條石蓋板被輕輕打開,我看到了生命最後的灰褐顏色,一米八左右高大的父親,現今變成森森枯骨凌亂的堆在墓穴中,揀拾上來打成包,宛如一個幼孩般的份量,這就是生命的終結,而一個人生命的過程和經受的風雨磨難,往往卻是沉重的如山如海。生命之輕可以託付於人的掌心,生命之重只能用命運之舟去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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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用悲傷去穿透死亡的影子,活是人的一種力量,死或許是超越,我們被束縛的是靈魂,一條流淌在血液里的情之鏈索。當把有情和無情的環扣強鎖於心上時,註定了一世的怨債,償還不清。我知道我是還不完那二十年養育之債的,我也消弭不了他對我的嫉恨,死亡斷裂了所有的緣分,已經把恩怨一筆勾銷,我想他該放下了,我也學會去遺忘,遺忘得失,遺忘疼痛。

  回家的路順順噹噹,鄉間的蔥綠風景使人痴迷,墓園裡一排排豎立着許多熟悉名字的石碑,白色耀眼,母親在這裡趟了十二年,如今父親歸來,合併一起,我不知道她心裡會有什麼感覺,對我來說是個彆扭的組合,卻別無選擇,忽然有點遺憾,當年為什麼沒想起來問問母親,至少有個確定的答案,我心理能夠舒坦些,也許是我想的太多了,希望我的感覺是錯誤的,我不能代替父母的邏輯思維。

  我非常喜歡這片幽靜的土地,對弟弟說,希望將來我去在他的前面,這樣他可以主事把我的身後保留在這裡,這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夙願奢求了,我能有選擇嗎,未來無知。沒有人明白我的心思,沒有人可以懂。。。。。

  處理好一切事情,天色漸漸黑透,兩天的奔忙我們幾個人體力已經透支,兩個小妹身體比我還弱,各自回家休息,我沒有去處,只能在弟弟家小住,五歲的小侄子活潑可愛,圍着我親昵嬉鬧,令人疼惜,看到最小的兄弟成家有了孩子,對我來說欣慰歡喜,想父母地下有知也得安寧瞑目。

  而此刻樓下忽然發生了爭吵,弟弟和岳母鬧紅了臉,為了孩子白天和我們一起去了墓地祭拜之事,雖然事情鬧的有點沒有道理,卻叫我無法再呆下去,畢竟這裡不是我的家,也不是父母的家,我的性情由來與人不同如何還能立於這尷尬之中,收拾好行李,拒絕了弟弟相送,走進了夜色的大街上。

  一百米之外有道門,那道門裡住着我的親生父親,雖然他的門可以為我敞開着,可是我們的間隔不是這一百米,用一生的時光來測量,也難測算出這條鴻溝距離有多深有多遠,我無力修復一條融合血親的路,他們左手一把荊棘右手一把刺,扎疼的是無辜的酸楚的我。

  家鄉的小鎮是繁華美麗的,常年漂泊在外,對它既熟悉又陌生,沒有了父母就不是家,我的思念是空茫的,恰似現在空茫無助的自己,想回來又無根,瀟洒是建立在自尊之上的堅強,心總是玻璃製成的透明和脆弱,我只能選擇逃離所有。拿出手機給小清發出了一條短信,請他開車送我去另一個小鎮,他是我這裡唯一最後的一個可以求助的朋友,一個本可以讓我託付生命歡笑的人,歲月和境遇把知己知心磨礪成了平淡世俗,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這乖戾的命運,由不得人追索強求。

  坐進他的車裡,才發覺自己累的腿腳沉重,他是個細心的人,發現我體溫熾熱異常,其實我已經感覺不到了哪裡不舒服,水土問題暈車問題已經不是問題,連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有沒有了問題,一切皆是空白。他不是我的天,我不會把軟弱和委屈呈現在他的眼前,人世間最虛無縹緲的是感情,你能依賴的只有自己的精神,自己愛自己,站着不倒,才不會有絕望和末路,而要學會把心掏空,裝進天地萬物,需要辛苦的修鍊,我早修鍊成石,何惜沉浮。。

  一路的寒暄,聽他說自己的繁忙瑣事,我的感覺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為利益忙碌,只有我是個閑人,閑的不懂世情冷暖,不知錢財美妙,閑的聽生死淡然,看綠葉飛花,閑的在文字里找尋虛幻之美,閑的把自己弄的快不食了人間煙火。

  嫂子在家做好了飯,上街接車,幾年沒回,知道我這個笨笨一定找不着家門,老公的家庭兄弟姐妹雖然都不是富裕之人,總能瀰漫著些濃濃的溫情,正因為有這麼點親情溫暖,才使我偶爾忘記了孤單,維繫了這麼多年的婚姻生活,也許平凡就是福,只有平凡的活着,才有安定與祥和。

  二

  揚州城,自古以來就是個商賈如雲、紙醉金迷、風情嫵媚、夢幻如煙的地方,水榭、園林、廟宇、樓塔的風光不遜色於江南蘇杭,二十四橋獨名天下,鶴羽禪蹤蜚聲海內,而我雖然和它近在咫尺,對它的熟悉度只限於狹小局部,無形間到成了一旅過客,每每下決心欲訪遍它的微細全貌時,總被俗務俗情干擾不得所終。

  城裡的變化是在預料中的,二十年前曾經某政府媒體里看過一條報道,在不拆動古城情況下十年建設一個新揚州,一直堅信它會實現,今天終於看到了新的面貌,所以幾年一次偶爾回去的我,在城區總是不分東西南北方向迷路,如果沒有手機電話和家人聯繫的幫助,幾乎很難獨自順當回家。想我這樣大的人笨到如此,也算極少之有,實是汗顏無比。

  小妹陪同孩子讀書,住在老城西玉帶河旁,由於我要去上海坐車方便,就在這裡住了一天。前面不遠處街道口就是文昌閣,它是積澱2500年厚重璀璨薈萃人文文化歷史名城的象徵,然而就在那幾天,這個美麗的城市正在積極籌劃準備創建文明和諧歡度五一節慶之時,卻發生了件慘絕人寰驚天動地的事件,一場人為的大火送掉了幾條生命,毀壞掉十幾個家庭,事件起因緣於一箇舊習:****。開放富裕的地方最常充斥的風氣有兩種一賭二娼,它們的存在往往使我們弄不清楚合理與不合理之間的矛盾是非,物質生活的蒸蒸日上,人們的精神變的極度空虛迷茫,滋生的糜爛浪蕩已經形成潮流,非傳統道德所能抵擋,最珍貴的最終跌落於最廉價的凄涼景況。

  只要人們說起揚州,一定會聯想到風流蕩漾煙花境,有詩為證:“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都下揚州幹什麼呢,只因揚州出美女,可美女一詞總和紅顏薄命、紅顏禍水等等元素聯繫在一起,最有深刻體會的應該是長眠在荒郊土墳里那荒淫無度的隋帝楊廣,他不僅僅玩女人,也把個大好江山自家性命玩丟沒了。

  現在的揚州,充斥着什麼味道,唯有每個去過的人,才能深深了解,“風俗,風俗”,流淌着一股熏人的風,漂浮着無盡的紈絝惡俗。雖然我偶爾難得回去一次,然裝進耳朵里的多是些不堪傾聽的男女故事。傳聞多了,也就應了些許司空見慣。

  小妹只是在有事情或想說話的時候才和我聯繫,每次和她說話,我的心情恰似吊著塊石頭一樣沉重,她象漂浮在浪尖上掙扎的一枚樹葉,隨時都有被旋渦吞沒的可能,而我站在岸邊看着看着,束手無策欲救無力,此刻我想到的是父母的影子,他們為什麼不在天上看見一切,……

  遺忘了許久的心疼再次浮現,我只能憐惜的勸慰她堅持下去,修鍊成一個又一個的無所謂,無所謂這個詞語我用了許多年,她是否真能做到,在她的笑容里只感覺出飛花滴血,我連擁抱她的能力都沒有,只為她背地裡暗暗心碎。我讀不懂她的愛情觀,如同現在我體驗不到一個束之冷園怨婦角色的悲涼,一條路上的坎坷只能自己咬牙走過,我可以牽手於親情,卻援手不了愛的死亡,恨怨的深淵太苦,她對誰可以說,說了又能怎麼樣?

  我祈求上天多一點憐憫,剝奪去了父母,剝奪去了幸福,剝奪去了健康,不要再奪走我們僅存的活着的希望。

  小妹告訴我,她終於看見了他的那個二奶情人,他竟然明目張胆的帶到侄女家參加宴會,他沒有顧忌沒有避諱任何人的感覺,而那一家子的人默認着這個侵略者的介入,我能感受到小妹的劇痛,然而這個心痛還能大過自己的生命重要嗎?我只有告訴她去漠視這些,憤怒會加速自己的病情,她多活一年他們就不敢名正言順,只會是見不得陽光的苟且,感情是什麼,不就那麼點破事嗎,何必計較,她唯一的選擇就是保持好的心情狀態,控制身體病情惡化。

  這樣的選擇是殘忍且無奈,蒼天把雙重厄運降臨到一個柔弱女人身上又有多麼的不公平,如果她健康無恙,我就是拼着折斷自己也要帶離她飛出苦海,哪怕是我養着她後半生都可以,可是我們都鬥不過死神,唯有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努力掙扎,只到苦難終結。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我也把自己長在心上二十多年的刺拔除了根,拔着很疼,拔盡了也就不再生長,既然我們都不能拯救肉體,那就拯救自己的靈魂,或者把肉體和靈魂一起燃燒掉。

  2009-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