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去北街閑逛,總有些許的懷舊情緒。五一又去了北街,那天天氣有些微涼,街道的低洼處還有早晨落雨後的積水。
街道並不骯髒,不過是被就陳舊充盈着。昔日熱鬧的影院早已關閉,原先的售票處已經改為買調料的商鋪了。
買菜的那一片區域,菜商仍然賣着菜。老式的吆喝,新式的電子秤,忙碌的買菜人,你來我往的討價聲,悶頭點票子的女人們,以及臉上洋溢着微笑的男人,讓來此間閑逛的人注意力從原本的陳舊轉移到了熱鬧當中來。
影院門口的台階依然是那麼高,台階上面落滿了塵土。台階下的馬路和對面的涼粉攤,總有人坐於攤前吃碗涼粉。豆腐攤前有位老奶奶正拎着小孫子稍候着打上一塊豆腐。賣油餅的小攤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多了,但盤子中整齊放置的油餅、麻花依然泛着當年的淡黃和清香。幾個老頭圍着一個小方桌,在一棵粗壯的槐樹下打着紙牌,他們當中有花白鬍子的,又有戴着圓形淺黑色眼鏡的。瞧,有一位正悠然的叼着一個長長煙斗,雖然並沒有參與打牌的活動,但從幸福的表情看,顯然已樂在其中了。不知從何處過來一兩隻小狗穿梭於人群之間,尋覓着地上的食物。
影院一旁的丁字路口,緩緩地冒着幾縷矮矮的青煙,原來是有幾個配鑰匙,修補鐵鍋、鐵盆的小地攤。一個小小的風箱,再架上一個燒烙鐵的小爐子,旁邊那個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待配的鑰匙。只見其中一個匠人系著圍裙,拉上一會兒風箱,然後拾起一個銼刀,搓幾下鐵盆上的漏洞處,然後再剪上一小塊鐵皮,壓在漏處,又順手從火爐上拾起燒的滾燙的烙鐵,在焊錫上蹭一下,塗於小鐵皮邊緣,等到冷卻再用銼刀搓平。動作和在高鎮童年的記憶里打那些小匠的動作如出一轍。
我並不排斥新事物,如今我們所處的環境今非昔比。但站在懷舊的角度,如今像北街留下的這種殘餘的有些牽強的古色古香的氣息,已是冰山一角了。
回憶起我小時候,那時的高鎮很土。我常在窄窄的街道上的人群里穿行,手裡可能還捧着一枝紅色或者黃色的氣球。有時是獨自的溜達,有時是隨在大人後面要零食吃,又或者和小夥伴在街市上玩耍看街面上稀奇的事。那時在擁擠的集市上,時間是照樣的流走,並沒有任何的虛度感。
那時鎮子上的街道異常的窄,街面沒有特大的汽車經過,沒有高於兩層的樓房,街兩邊的商店全是鐵皮焊接的小房子,外面再刷上黑色的廣告漆,中間的街道尚沒有有瀝青硬化,地面常年被感趕集人踩踏的有光又亮。
有集的一天,人們從十里八鄉趕來,貨商們都集中在街的兩旁,窄窄的街道更加的窄了。每逢有集日,街市上就擺滿了小攤。有涼粉、豆腐、蔬菜、衣服、皮鞋、布料、五金、農具,趕集的只要轉悠上幾個來回,就能買到自己打算好的東西,買完東西,時間寬裕,若是再碰到熟人,則會聚在某個角落裡,抽一陣子煙,說一會兒話。鄉村人趕集一方面是為了交,更重要的是圖個高興,並且逛一逛還能釋放一下勞作帶來的困頓情緒。
照相館里常有人去照黑白相片。現今,街面上的那些老式的照相館有的翻新,有的已經關閉了。每當拿起那時膠捲相機拍的黑白照片,有對童年的回憶,更有依戀不舍的年代里的香甜。集市上滿臉皺紋叼着煙袋的白須老翁,鍋鍋灌灌里飄出的熱氣,背着裝過花肥蛇皮袋購物的莊稼漢,提着扁扁的菜籃在菜攤前巡視鮮菜的少婦,賣糖葫蘆和棉花糖的大嬸,玩耍的孩子,偶爾會有幾位絲巾飄飛的時髦男女青年,如果再碰上個套圈或者耍猴的,集市則更加熱鬧了。
記憶里,每個在鎮子上趕集的人們彼此之間都其樂融融 ,彷彿都很相熟,茶攤笑語間有蔬菜和食品的味道, 布匹的味道,農人身上的汗味,金屬器皿的味道相互交匯一種熟悉又親切的味道飄浮在鎮子上空。
如今,集市已成為一種形式,生活方便了,樓層高了,鄉村那種最樸實的交流卻走遠了。街道寬闊了,可熱鬧漸行漸遠了。而我只能在似曾相識的瑣碎里努力地回憶那些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