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薑,幾近六十,鶴髮童顏,壯志凌雲。站在講台上,聲如洪鐘,精神抖擻。他做事有板有眼,雞蛋里找石子,你不會挑出任何的毛病。他答應你的事你放一百個心。
老薑,有靜有動,靜則坐看報紙不動,二百多度的老花眼鏡頂在鼻樑上,看上去眼睛遠在眼鏡之上,極不對稱,就這樣他看報紙還得離上一尺五的距離。他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默默無聲,孜孜不倦。動如毛兔,歪歪扭扭做操不像操,舞不是舞的動作,同仁們看了捧腹大笑。他最喜歡和校長打乒乓球,寧輸不贏,這也許是他的為人處事方式,但動作極其洒脫,無人比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大汗淋漓,敗后輕哼小調,悠然自樂。
老薑,古董“專家”,說的一套一套,聽得人云里來霧裡去的。家裡藏品頗多,但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實惠。門外漢看熱鬧,聽憑他遊說,萬桶金集於一個不顯眼的瓷器,還有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字畫,他整天愛不釋手的。到底能耍幾個錢,無人知曉,但從他老婆的搖頭嘆息中,我多少知道他在這個神奇的領域裡沒佔到什麼便宜。
老薑最喜歡炫耀青年時期經歷的三件事。挑河工逛飛機場,執勤兵槍靶瞄射嚇唬他,他抱頭狠命地跑。冬天搗猛把踩不到河底的掛漿片取上來,生產隊長豎起了大拇指,沒過兩天尋事滋事,把唯一的生產標兵拱手讓人。平整土地那會兒,他夥同一些人夜掘墓地,刨出一隻空罈子,大會小會挨批鬥,好在他誓死保證不藏私心,紅心跟着隊長走,躲過去了。群眾聽了笑彎了腰。他說他的這段經歷為他以後的人生奠定了基礎。我一邊聽着一邊捂着嘴偷笑,好滑稽的事竟然發生在他身上,經他傳奇般的描述,倒也覺得稀奇。
老薑也有一小段羅曼艷史。個人小隱私,最先被我發覺,好夢破滅,我真的有點對不住他。那一度時期,他紅光滿面,神采飛揚,笑容時常掛在臉上,心裡那個甜別人很難體會,我不知道男人巴六十,還有這個雅興?
老薑也會耍一點驢脾氣,不過稍縱即逝,拉手和諧,稱兄道弟,他的朋友數不勝數。
老薑說話洋夾土,語速極快,要想聽懂他的意思,你要費一點功夫,好在我天天和他打交通,聽其言,明其意。我和他挨得很近,不明關係的人以為我倆是同性戀。我捂着嘴偷笑着。
老薑和我,不遠不近,但心靈相通,雖稱不上至交,但也可以說是好朋友。每天和他碰在一起,沒有樂來也有樂。我認定了他這個好友,他想躲也困難。放心吧,以後我再也不揭穿他的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