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那是個國人日子誰都不好過的時期,家家都是工資少孩子多。我家也是一樣,父母養了我們兄妹六個。我是長子,理應為父分擔。在當時的縣城,缺燒柴燒是最大的問題。誰家日子過得咋樣,有沒有能耐,不用進屋看院子有多少燒柴就一目了然。
好在老天餓不死瞎家雀。我們這離山近,所以就靠山吃山。天還沒亮,推着手推車上山撿柴的人就編成了辯,昏黑中一眼望不到頭,這個活是極其勞累的。不要說走二十多里才能進山;也不要說撿夠一車時天已過午;就說拉着一步沉於一步的車吧,草草吃下肚的餅子走不多遠就沒了。前路漫漫大家拼地只是意志。
到家時暮色已重,被蒸騰的汗氣浸透后結冰的棉襖有如龜殼般卡在身上,別人不幫忙是脫不下的。
一車柴也只能夠燒七八天。責任所在,我別無選擇。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十三日,下三值班(零點下班)后,我只迷糊了到三點就又上山撿柴。到下午四點才出得山來。走了一程后便覺渾身發冷力不能支,在啃食一種叫糖合面的小餅充饑后,又走到離家七八里的地方時力氣已竭。此時,我多麼盼着家裡來人接啊!
果然,父親與二妹來接。晚七點到家我也沒吃飯,就一頭扎在炕上昏沉的睡到零點,又爬起來去上零點班。
就這樣,我七八天上山一趟。不但供上了家裡燒的,而且還積攢了不少。對那些燒柴我珍惜有加,每當母親做飯時,看着灶膛中熊熊焰燒的柴,我就希望燒得慢一些,少一些。為此,我還沒少勸家裡把鍋灶改成燒煤,但每次都遭到拒絕,母親依然故我的只燒我那用汗水,不!用命換來的燒柴。當時極不理解的我,那裡知道家中媒不夠燒況且也沒有餘錢買煤啊!
作為長子我要替父分擔的不僅是燒柴,還有冬天燒爐子的媒。那時媒是定量供應的,由於不夠燒,家家都盡量節省,即使數九寒天里也都抻悠着燒。說人是環境的產物,此話一點都不假,媒不夠燒大家就打上了發電廠媒渣的主意。由於鍋爐燃燒不充分,特別是出故障時,就會推出一車車還能再燃燒的媒渣來,於是,全城的人都去淘寶。一天,鍋爐又出生媒了。正為家裡缺煤而發愁的我馬上加入了淘寶大軍。當媒渣還熱得冒煙,人們便不顧傾倒時四起的煙塵,爭先裝車。裝着裝着,我就累得滿頭熱氣蒸騰,臉上的媒灰和着汗水像一條條渾濁的河流汩汩而下。此時,我已氣喘如牛了。一上午,我拉回去四推車!
那是個糧食定量供應的年頭,每天吃的不是玉米餅子就是玉米糊,要不就是玉米粥。由於吃不飽,總覺得輕飄飄的腳下沒有根。這次,家裡見我累得如此模樣便決定改善伙食!進屋一看;全家人在滿地忙活,父親合面,母親剁肉,妹妹們摘菜,屋地中間的火爐燒得正旺。從晌午忙到晚上,這頓全家人期待已久的餃子才算盛大的吃上了。其實,這餃子餡只有一斤肉,其餘的全是菜,雖然吃起來一股白菜水味,但全家吃得還是很快活。
正當我與弟妹們為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大吃一頓而嗟嘆時,住在鄉下的二舅來了,他的到來使我們歡樂不已,因為我們又有好吃的了。吃飯時,只有我和父親陪着二舅,弟妹們是上不得桌的,我是長子又上了班才有這待遇。少喝了些酒後,不勝酒力的我頓感朦朧踉蹌,只好和衣而卧。然而,這一睡卻讓我在夢中發現了人生的感悟。迷迷乎乎中,我好像來到一個明媚的春天裡,到處是一派草長鶯飛的景象。在綠樹的掩映中有許多漂亮的房子,其上都大大的寫着出租二字。悠悠哉!既然是出租,那麼住在其中的人肯定是暫棲而已。由此我想;世上那個物件能永遠是擁有者的呢?亦如租房而已。人在世上一如旅行者在路上;時光倏忽,行色匆匆,回首時方知人生之短暫!人生該怎樣度過?努力着做事而已!
沉重的歲月 標籤:歲月神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