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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過後,中國和中國人的悲劇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昨晚先後有幾個同學發了這樣一條短信個給我:

  “今天是距離08年8月8日,北京奧運會還有88天的特殊的日子,舉國共震。地震對聯,上聯:神州共震迎奧運:下聯:華夏抖擻反藏獨。橫批:震撼2008。”

  我相信很多人也一定收到了。

  地震過後短短几小時的時間,這條短信就已如此速度傳播,我很不解。我不知道製作這條短信的人對數小時前的這場地震抱有怎樣的心理:我不知道,這條短信的傳播者們又持有怎樣的心態。當然我無疑貶低我的同學,我的朋友。他們只是想讓心情一直不好的我微笑一下。

  08年的中國是多事之秋,年初的南國雪災;股市和房產的隱憂;CPI的持續上漲和通貨膨脹的加劇;台灣大選及國民黨執政后的台海局勢新變化;奧運火炬傳遞的全球性騷亂;4。28列車相撞事件;阜陽手口足病的全國蔓延;煤礦爆炸時間仍在發生、繼續;而在文化娛樂圈:艷照門事件一石激起千層浪;央視的一系列主持人事件及央視封殺超女快男和新建70億電視台大樓的普遍質疑……這些無疑都將成為08年新聞炙手可熱的關鍵詞。昨天,四川汶川八級地震更是驚醒國人一片。年初時,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就不無預見地說:“也許,08年將是我們最艱難的一年”。我想當時總理主要還是就那時的國際形勢和中國外交,經濟與民生的角度說的。中國07年的GDP達到3。4萬億美元,僅次於美國和日本,超過德國,位列第三。在我們欣喜的同時,國內外幾乎所有的政治家、經濟學家和有遠見的中國人都已經意識到:08年中國依託基建和高投資拉動經濟的高速發展已行之不遠。不知幾年前,我曾看到一位西方學者的評論說,奧運必將使中國重新淪為貧窮的國家。其實房地產和股市的不容樂觀,通貨膨脹的加劇和CPI的持續上漲居高不下使得中國的泡沫經濟早在奧運來臨之前已經現形了。

  於是中國人開始躁動了,躁動、輕狂、膚淺這些詞毋庸置疑理應歸屬現代的中國人。他們幾乎全部與傳統的中國人決裂了,以致於中國最著名的詩人的詩歌參加國際詩展,卻被評委評為“lakeofChinese”,哪么現代的中國人繼承了什麼呢?我想應該是這樣一種達己的心態:就是將悲劇當喜劇的心態。

  八級地震足以令舉國致哀,地震后不到1小時,溫總理就直赴災區,指揮救援,而那些短信家們卻以此作為玩樂的素材,這就是中國人的悲劇,這就是中國人將悲劇當喜劇看的心態。

  這種心態古已有之,魯迅先生以《阿Q正傳》來批判國民的這種劣根性。結尾時,阿Q的無緣故遭冤殺竟引來大批的看客,而他們竟沒有一個同情這場悲劇的受害者,而受害者對觀眾的圍觀竟也無動於衷,這就是阿Q的悲劇。所以阿Q及阿Q的時代並沒有遠去,而是漸行漸近。

  西方你學術界曾犀利地指出中國的古代文學實際上是沒有悲劇。中國古代沒有悲劇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劇,因為古代的文人在“詩教”的影響下否認了悲劇存在的可能性。傳統的中國文人或是讀者不希望看到悲劇,於是就把悲劇寫成喜劇,於是就把悲劇當作喜劇看,形成了文學上獨特而又普遍的“大團圓”式的結局。

  這裡的代表便是高鶚的《紅樓夢》。他續寫的后四十回將曹雪芹的願意篡改,從后四十回看,高鶚的才學雖不及曹雪芹,但亦是無可爭議的大家。後世許多人多能讀懂曹雪芹創作《石頭記》的原意,他不可能不清楚,或許他就是不贊成曹雪芹過於悲劇的結尾(他沒有曹雪芹的悲慘經歷)而私自篡改虛構了。一個“沐皇恩賈家延世澤”的結局掩藏了“好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飛鳥各投林的悲劇。

  我們還可以往上追溯到王實甫的《西廂記》,《西廂記》的原型又可追溯到唐傳奇元稹的《鶯鶯傳》,鶯鶯傳中張生的原型則是元稹自己。《西廂記》在結尾給《鶯鶯傳》作了較大改動。當然這兒有個存疑,即:《西廂記》後幾章並非王實甫所寫。王實甫只寫到張君瑞離開普救寺,赴京趕考的夜宿野外,夢遇崔鶯鶯為止。如果這是真的,那則更能說明國人對大團圓式結局的嚮往。實際上,由《鶯鶯傳》可知,張生和崔鶯鶯的愛情其實是場悲劇:張君瑞拋棄崔鶯鶯,類似於“停妻再娶”的味道,而崔鶯鶯亦只好另嫁他人。將悲劇改成大團圓式的結局可以算的上是明清時期小說家,戲曲家的普遍心態。即便是四大名劇之一的,由孔子嫡傳後人清孔尚任的《桃花扇》,亦不是悲劇結尾的。歷史上的侯朝宗和秦淮八艷之一的李香君最終是回歸故里走在一起的,雖然據說李香君晚景凄涼。孔氏將二人寫成皈依宗教,其實是幫助那些亡國的士大夫們找到了另一片心靈歸宿。實質上元稹的《鶯鶯傳》,從元稹留下的筆墨看(尤其是傳奇中的最後幾段),“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將日夜等他的女人拋棄了還說人家是妖孽,將之比於褒姒妲己之流,似乎是說有了這樣的絕世美女,他就要落得個亡國滅種的下場般。這很像魯迅那句經典的話“中國人大多可以做聖賢的,只是因為有了女人”。他並不是想把張生和崔氏寫成愛情悲劇,而是分明在給士大夫之流的始亂終棄作開脫。

  而真正打破這種將“悲劇當喜劇寫”這種模式的現當代作品中,我認為近期發表在《收穫》上的路內的《少年巴比倫》功不可沒。書中的主人公路小路是一個在文本中覺醒的人。《少年巴比倫》的主題並不是寫悲劇,但它看到了悲劇的本質,即故事中的人發現故事本身連帶他自己也是悲劇。路小路上中學時,數學老師曾用凄涼的眼神看着他說:“路小路是個悲觀的人,因為他在拋物線里看見了乳房和屁股”,小說中路小路說自己一生都深受這句話的影響。多年後,不再是糖精廠三班倒工人的小路在上海的一家賓館里和白藍相遇。半夜白藍打電話到他住的房間“我馬上就要飛英國了,不回來了。今晚的飛機”,小路則回道“你生日是幾號?”這是在面對現實無可奈何的左顧而言他。小路曾做過聯防員,他先是被迫追一條狗,緊接着則是這條被他追的狗掉過頭來追他。這一場景立即引來圍觀的人。他們像看馬戲似的叫好、慫恿,小路不是阿Q,他意識到這是場悲劇。他追狗這件事及圍觀的人,甚至他自己都是悲劇,因為他自己也在這個故事中。

  中國人常把悲劇當戲劇看,並不是說,中國人沒有悲劇意識。

  事實上,中國古代的文人士大夫的人生無疑都是個悲劇。他們的詩文往往都有抒發離愁別緒,忘國遺民之痛,理想抱負未能實現,甚至不得志的遭遇。才華不能盡展是士大夫政治人生乃至人生不變的歌詠主題。位居顯位的趙孟頫也不時流露亡國之哀呵晚節不保的痛苦。他有賢妻管道升,琴棋書畫夫婦相和,被後人稱為神仙眷侶。生前死後都受朝廷恩寵。可是作為宋朝宗室,儼然是個前朝遺民,可他被迫歷事新朝,文人變節,足以淪為後世笑柄,這就是趙孟頫最大的悲劇。趙孟頫這樣一個政治得意的人尚且如此,那些鬱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大夫就不言自明了。

  由此而知,中國人是有悲劇意識的,然而,這些烙在他們人生里的悲劇意識又是如何消解的呢?

  中國文人傳統的悲劇意識消解方法是:仙,酒,夢,自然。任何一個文人消解悲劇意識的方法都無出其右。老莊“道法自然”;陶淵明親近自然;李白嗜酒;歐陽修寄情山水;蘇軾參佛,蒲松齡做他的文學白日夢,日日與鬼狐為伍。

  前面主要從文化視野的角度分析了中國人的悲劇。現而今的中國人,除了繼承傳統中國的悲喜劇心態外,躁動與膚淺則是當下國人性格中的最大創新。這種性格上的創新便是中國最大的悲劇。

  中國人的躁動讓世界普遍感到不安,這種不安實質是個體對可能受到威脅的恐懼,這種懼怕來自於中國躁動的一整代人。這些人都不承認自己是憤青,卻做着一系列感興華的行動。他們易於受表面的,片面的印象所蠱惑。據說在北京的地鐵站或是地下通道常會見着這樣一些青年,他們拿着吉他義唱,座前擺着寫着四個字的牌子“抵制日貨”。自2004年以來,隨着中日關係的緊張,抵制日貨的口號便一直高燒不退。”以史為鑒,放眼未來“,其實中日關係最大的分歧便是中國一味地回憶慘痛的過去,而日本則毅然地遺忘歷史。雙方都沒有真正地去理解這八字的涵義。抵制日貨者一般都是提倡抵制日本的汽車,電器產品,於是索尼,松下便首當其衝。其實這些抵制有些類似於英國的盧德運動,即是出於本能的發泄。他們似乎不知道在全球化時代,要抵制日貨是不可能的。幾乎每家醫院裡用的器械都有日本製造的;幾乎本部手機都有日本製造的零部件,國產手機也不例外;如果沒有日本製造的機床,民族汽車工業便會癱瘓。從文化層面看,日貨更是到了無處不在甚至無法拒絕的地步,日本的動漫影響了中國的幾代人。《機器貓》《名偵探柯南》《聰明的一休》《蠟筆小新》《聖鬥士》《火影》以及一系列運動類動漫。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我們可以按照個人幼時接觸的日本動漫類別將彼此分為不同的代際。我們一方面自幼時就受日本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又天真地抵制日貨,這就是存在在大多數現代中國人性格中的躁動,膚淺。

  我們國人一直堅定地認為日本文化源自中華傳統文明,日本之於中國,至少是借鑒和發展的關係。實質上我們是在找中日文化的契合點,共同點,並試圖藉以樹立大國的宗主形象,以滿足有五千年文化積澱的炎黃子孫的心理自足。然而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在亨廷頓的《文明與衝突》中,中日被認為不同的文明而並列視之。中日文化的共同點的確是存在的,而且源於某個歷史的基點,但這個歷史的基點有多大,是否能真的顯現文明古國的優越性來,則是有待商榷的。舉個例子,北大是五四精神的發源地,而現今的北大(以及北大人)總是在歷史中緬懷過去,其實現今的北大和歷史上的北大完全是斷裂的,沒有聯繫可言,如果說還有一絲聯繫的話,那只是名字相同而已。歷史上的北大人有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兼濟天下之志和憂國憂民的思想,而現今的北大人呢?他們無可爭議的是全國的精英,但他們不配稱做國家的棟樑,學成出國,入外企,在國外定居。他們之中很大一部分人已經沒了心靈的歸屬感和文化上的認同感。這種人才流失現象使中國缺乏真正的社會精英和創新人才……這就是說,歷史的影響是有限的,更何況是歷史文化,人的因素其實在其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五一前,有關抵制家樂福的新聞,消息,口號迅速在互聯網上傳播開來。每個人都充當著輸出意識形態的傳播者,每個人不轉發兩條,彷彿對不起自己祖宗似的。那時家樂福儘管作出過誠懇的聲明,但還是出現了譬如合肥等地的大規模有組織的抵制活動。網絡上甚至揚言要在五一集體抵制家樂福,以讓世界看到“中國人的力量”。但有三條來自家樂福網站的消息很發人深醒。其一:家樂福在被抵制期間,大中華區的銷售額並沒有明顯的下降趨勢(這說明了什麼?);其二:家樂福再三聲明從沒援助藏獨,並且支持北京奧運(為什麼看到這條消息后,國人仍要窮追不捨呢?);其三:家樂福某網站曾打出通告,原計劃五一促銷“購500贈250”,後來取消了。試想,若家樂福五一實行這樣的方案,我們的國人會怎樣?抵制家樂福這原本就是錯誤的非理性的舉動也會在利益的驅動下淪為泡影。中國人是不講原則的,。中國人沒有原則,沒有信仰,唯一可以束縛中國人的便是那種異化的性格。

  ……歸結為一點,現代社會種絕大部分中國人性格中的躁動,輕狂,及受利益驅動的短淺已成為中國最大的悲劇。

  中國人在性格上的繼承與創新,延續了中華文明數千年的悲劇,它是有關中國的,也是有關中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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