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歷史淹沒的悲劇作家小松
2013年最後一期雜誌正在編輯的時候,收到大學同學李宗賢的一篇來稿,是寫我們共同的大學老師徐塞先生的,題目就叫《記中國文史學家徐塞先生》,還配了一張那年我和他一起去看望老師時與老師師母在一起的合影。同學文采飛揚,尤擅長寫古體詩,我身為總編輯,還一次沒有給他發過文稿,深感慚愧,於是將此文推薦給編輯,發表在今年12期上了。
同學文稿中寫徐塞先生,提到偽滿洲國時代的一個著名的作家小松,說與他是錦州黑山老鄉,挺親切的。也是,黑山出文人墨客,比如小松,比如我這位同學,惺惺相惜吧。但同學這段文字,卻勾起了我在大學時代研究東北文學時,與小松的一段交往,現在回憶起來,感覺蠻珍貴的。
那是大四時吧,我認識的研究中國東北文學的日本學者村田裕子,專程到錦州尋找偽滿洲國時代的作家小松,我全程陪同她去尋找的。當時,錦州文聯的一個秘書長叫李春芳的,陪同我們兩人一起到了小松家。那時,我還不熟悉小松其人,但經過介紹和回顧,又當面與小松攀談,感覺已經70多歲的小松,其實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只是由於歷史的原因,被埋沒了而已。
當時,在場的《錦州日報》一位女副總編馬上向我約稿,讓我在該報的文藝副刊“星期天”上發表一篇寫小松的文章,於是,我回到學校一氣呵成,寫出了一篇名為《小松健在》的文章,副標題是:訪東北三、四十年代的老作家小松,歸來后告讀者。
結果呢,過了幾天,報社那位女副總編讓我去一趟,抱歉地說:稿件送市委宣傳部審,沒通過,領導說小松畢竟是那個特定時代的作家,有些爭議,還是不發表的好。就這樣,稿件被槍斃了。我一直珍藏到現在。還有當時我和小松談話的歷史照片。( 散文網: )
其實,當時原稿我在文章中寫有一些詞句,比如,曇花一現;比如說小松的文學活動“或明或暗地塗上了至今令人遺憾的斑點,小松被人們忘卻了說明單純為藝術而藝術,走唯美主義創作道路,脫離於時代,必然使自己寸步難行,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後來送審稿的時候,我又把這些刪掉了,就一言以蔽之,說他的文學活動“也有些偏頗”。
現在重新翻閱自己30年前作為學生娃的那篇青澀文章,感覺還是太膚淺了。幾度斜陽,現在再看小松,他真的就是一個“為藝術而藝術”的作家和“完全轉向國民文學”創作了嗎?回答當然是否定的。歷史和文學史的實踐表明,從某種意義上說,藝術就是生活,生活中包括政治、革命和人生。當它們還是各自存在的時候,自然有着相對的獨立性,而一旦進入藝術之中,則分別成為藝術品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所以追求藝術本身並沒有錯。
這也是我一家之言,也只能在研究者的學術論文中體現,黨和政府只給了小松政治上摘帽的關懷。其實,小松是被歷史淹沒了的悲劇作家。小松後來到錦州一家國立鐵路小學當了教員,直到退休,自我銷聲匿跡了,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我找到他,可惜當時寫他的文章還是沒讓發表。
人生彈指一揮間,又是30年過去了,我也50近午,文壇上依舊沒有小松的回顧,小松不在江湖,江湖上也沒了小松的傳說,也就研究者在那裡偶爾翻翻塵封的歲月,說是感慨小松,還不如說是感概自己,比如我自己。
30年前,我見小松時,他七十有二,又過去30年了,小松早已作古了吧,還有人提起他,算是幸運了。還有那位陪同我的當時錦州市文聯的副秘書長李春芳,當時大概也已經近50歲人,如果還健在,也有80多歲高齡了吧。謹以此文懷念那些曾經為文學堅守的已故文人,比如小松,比如蕭軍蕭紅;敬佩那些還依然堅守文學的活着的人們,比如我的同學李宗賢,比如那些網絡作家,謝謝你們無人喝彩的另類,讓我還記得文學的曾經滋養,記得還有一門藝術叫文學。2013年12月7日寫於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