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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望大陸》背影中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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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曉白

  時序進入甲辰歲暮秋,寒蟬凄切,向空悲鳴如訴。此時,在台北市榮民總醫院的單間病房裡,一位耄耋老人,面色蒼白,心緒憂戚,躺在病榻上,發出陣陣輕微的呻吟。這位老人儘管病魔纏身,但他情態堅毅,容貌儒雅,骨相驚人。滿頭的銀髮與飄垂過胸的美髯燦然相映,豪邁莊重;隆起的眉骨和深邃的目光炯然生輝,義形於色。他,白襪,青鞋,長衫、竹仗,神態瀟洒飄逸,猶若風雲會際的仙翁。

  這就是國民黨元老、真誠的愛國者于右任先生。

  於先生躺在病榻上,憂傷悲憤,思念大陸,思念故鄉,思念親人。隨着那陣陣輕微的呻吟,猶似在默然吟誦他不久前站在阿里山上,滿含悲痛,遙岑遠目,寄情大陸,以血淚寫下的《望大陸》詩。“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予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這膾炙人口,讓人悲痛流連的壯麗詩篇,喚起了海峽兩岸同胞的愛國情懷。它是當今撼人心靈的絕唱;它是億萬中國心的曠代離騷。

  于右任先生是陝西省三原縣人,他一生致力於救國救民之大業。清末,他在上海創辦了《神州》、《民呼》、《民吁》、《民立》等報紙,為災難深重的民眾呼籲吶喊;國民革時期,他與當代仁人志士先後在上海、陝西等地創辦了《復旦》大學,西北農林專科學校(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的前身)等高等學府;他的書法,取漢魏晉諸家之長,熔章草、今草和狂草於一爐,筆走龍蛇,風格獨具,自成一家,被譽為當代草聖;他的詩詞質樸無華,雄健飄逸,激情奔放,顯露了拯救祖國於危亡,登斯民於衽席的宏圖大願,寄託了他對國家之興亡,民族之盛衰的感慨,激越着億萬人的熱血。

  於先生是一九四九年被迫去台灣的。自此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大陸,思念故鄉父老鄉親,思念休戚與共的親人;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戰友故舊,思念故鄉的山川草木;無時無刻不在企盼祖國的統一。他把這令人揪心斷腸的心境寄寓詩詞吟唱中。他在《思念內子高仲林》的詩中寫道:“夢繞關西舊戰場,迂迴大隊過咸陽。白頭夫婦白頭淚,親見阿婆作艷裝。”可見他思念親人迫切而悲痛的心情,而只有把思念寄託於南柯一夢。“年年置酒迎重九,今日黃花映白頭。海上無風又無雨,高吟容易見神洲。”“獨立精伸未有傷,天風吹動太平洋。更來太武山頭望,雨濕神州望故鄉。”這兩首詩更加淋漓盡致地表達了他思懷大陸思念故鄉的真實情感。

  于右任先生晚年的生活十分孤寂清苦,思鄉之情尤深。他懷念故鄉,懷念大陸之情與日俱增。在台灣他幾乎以眷戀鄉土,思懷故人,嚮往大陸為主題,高歌低吟,抒發自己的情懷。《望大陸》詩就是在這樣的心境下作的遺言詩。一九六二年,先生又一次躺在病榻上,他百感交集,情思悠悠,眷戀故土之心凄然。他深感自己不久人世的時日迫近,故鄉不可見將成為現實,頓生悲憤之情。此時,他思緒萬端,輾轉反側,徹夜難寐,“天明作此歌”。《望大陸》詩既是于右任先生千古遺願的表白,又是他奉獻給世人的凄美絕唱。

  一九六四年十月底,於先生病情惡化,一睡不醒。在譫語中還念念不忘的是回大陸。十一月十日二十時零八分,一代英傑溘然與世長辭,享年八十有六。根據他的遺願,葬在台北市淡水鎮光明裡海拔七百餘尺的“八拉卡”。此地面臨台灣海峽,北負群山,林巒青翠,地勢雄偉,大陸河山,遙遙在望。

  今年十一月十日是于右任先生逝世四十周年,也是他不朽愛國詩作《望大陸》發表四十周年。為了緬懷先生的愛國人生和那崇高的人性品格,由西安於右任故居紀念館館長、於先生的侄孫女於媛倡議策劃,紀念于右任先生著名愛國詩作〈望大陸〉發表四十周年暨于右任先生書法真跡展,於十一月三十日在北京隆重開幕。我作為於先生的崇拜者,有幸參與了這一活動,在開幕式上,瞻仰了先生的遺像,拜讀了先生的書法真跡。

  我站在展廳那巨型畫板前,以崇敬的心情仰視着先生的畫像,被先生那睿智深邃的眼神,那歷經滄桑冉冉飄忽胸前的銀須,那偉岸豪邁心繫祖國統一的情懷所感染。似乎那震撼心靈的《望大陸》詩在我胸中回蕩,激勵着我對海峽兩岸和平統一的嚮往。

  其實,我對於先生的認知是從少年時代開始的。那時,在我的家鄉知到先生的人頗多,長輩們在聊天時,談到關中名流先賢時,話題常常就落在於右任先生叱吒風雲的故事上,給我留下深深的印象,特別那“於鬍子”的美名讓我刻心銘記。雖然,那時難以目賭先生的儀容或肖像,但在我幼小的心靈上常以關雲長比照。後來,從事新聞工作給了我機會和方便,加之本人獨鍾書法,便對先生的認知多起來。近二十年來,幾乎每年都要到著名的西北農科城——楊陵(現更名楊凌)去好幾次,甚至十幾次。這裡有先生創辦的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其前身是於先生一九三四年創辦的國立西北農林專科學校,后易名西北農學院、西北農業大學),在這裡我常常聽到關於先生的生動故事。

  於先生是關中人,他深知陝西乃至西北地區荒野千里、乾旱缺水且水土流失嚴重,是農業發展的最大障礙。他認為,要改變這種狀況,必須興教治水,提升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在他的倡導下,聯合邵力子、楊虎城等人籌建起西北第一所高等農業院校——國立西北農林專科學校。在籌建西北農林專科學校期間,他身為國民黨高官的監察院院長,有馬不騎,有轎不坐,輕裝簡從,身穿粗布長袍,足蹬布襪布鞋,拄着拐杖,同工作人員一起風塵僕僕地奔走在漆水河流域的川原之間。於先生性情豁達開朗,平易近人,事必躬親,使隨行的工作人員很受感動。

  作為一代書法宗師,於先生的大名早已聞名遐邇,能得到先生一幅墨寶是一大幸事,所以求字的人頗多,由於先生豁達達觀,對求字者不分尊貴卑微都會滿足。在建校工地上,白天他往來指揮施工,夜晚就和大家一起聊天,縱論國家大事。一天,一個衣服襤褸,面有飢色的小夥子來找於先生,傾訴他家貧寒,孤兒寡母,老母又染病在床,生活難以為濟,請求先生為他在工地上找個事干,為母親掙點治病錢。於先生見小夥子是個孝子,人又老誠本分,就讓他在工地上做管理員。有一天,小夥子又來到先生住所,見先生正在給幾個員工揮毫作書。先生那妍美酋勁,氣勢磅礴的書法作品,緊緊吸引着小夥子的目光,他幾番想開口求字,但又難以啟齒。卑微的心理,使他躊躇不安。誰料,這時於先生看透了他的心思,問道:“你有沒有宣紙?有,就拿幾張來,給你也寫幾幅。”小夥子高興的蹦起來,立即跑出去買了一卷宣紙。於先生興緻正濃,濡墨揮豪,一口氣寫了十多幅,叫小夥子拿去賣錢給母親治病。

  於先生的民本理念,是他立足行世的根本。縱覽於先生的一生,其作為都是在這一思想指導下進行的。不管是青年時代反對清政府的喪權辱國,還是追隨孫中山先生革命,在上海創辦《神州》、《民呼》、《民吁》、《民立》等報紙;不管是投筆從戎,出任靖國軍司令,匡扶國難,還是興學辦教育,培養國才;不管是興修水利,創辦農場,還是借兒子婚禮“斂財”,去賑濟陝西災民;不管是把自己以巨資收藏的三百塊珍貴石碑捐獻給西安碑林博物館,還是斥責外國野蠻文人掠奪敦煌文物的強盜行徑。等等。都是他愛國愛民的民本理念的體現。

  我所寫的這些事,只是先生一生品行中的鳳毛麟角,但這足以使人們看到他那崇高的品德和那高潔的情操;我今天寫這篇小文,儘管言不盡意,謹以表達我對先生的景仰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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