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鐵生的《晝信基督夜信佛》有感
文/滕振輝(揚眉劍客)
閑暇之餘,讀完了從市圖書館借來的史鐵生的"未競集"——《晝信基督也信佛》,這本書的文字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寫的一些東西。在這本書里,史鐵生一如既往的思考着生與死、殘缺與愛情、苦難與信仰、寫作與藝術等一些他在他的各種作品里一直在探索的重大問題。這本書里,他尤其思考了個人生的意義、死的歸宿、人在宇宙中的角色,甚至宗教的真義,人性的特點……
三十歲前,因為閱歷尚淺、沉澱不夠加上性格使然,不管讀書還是寫作,都偏向於激情昂然的文字。以至於我以前寫的很多文字,讀起來就像一篇篇激情澎湃演講稿。
三十歲前,我很少讀史鐵生這樣的作家寫的東西。雖然我的人生也充滿苦難,但是這種直面苦難,並從苦難中悟出人生和生活的真意且風格低沉的文字,還是讓我感到說不出的沉重,有時甚至有一種壓抑感。以至於到現在,我讀史鐵生的文字不是很多。
史鐵生的文字可以用深刻、深沉乃至深邃來形容,反正最大的特點就是"深".很多作家寫作多少有些功利目的,但是史鐵生寫作本身就是他生命的意義。可以說,史鐵生是用生命來寫作的。
史鐵生一生苦難,剛剛成年的時候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導致雙腿癱瘓,然後他在輪椅上度過了他三分之二的人生。繼雙腿癱瘓后,敗血症、尿毒症、腎功能障礙相繼纏上了他。1998年後,他的腎功能衰竭后,依靠的血液透析延續生命,從開始的一周一次,到一周兩次,後來每隔一天一次……
正是因為史鐵生的一生是苦難的,所以他跟這個世界大多數人相比,對疾病和死亡有着更深刻的體驗。正是因為這種獨特的體驗,加上他對自己遭遇甚至死亡的坦然,讓他的文字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風格。他的文字不適合浮躁和淺薄的人閱讀,讀懂他的文字需要經過歲月的沉澱和豐富的閱歷后對生活有深刻的感悟才行。因為他的文字,有一種常人難以企及的厚重和深度。
面對命運的煉獄,史鐵生也曾激憤過,也曾偏執過,也曾絕望過,但是他最終戰勝了自己,走向平和、寬容和樂觀。他直面苦難和死亡,懂得珍惜和感恩。史鐵生參透了生死,在生命的後期,他身體雖然殘疾,但是在意志和思想上卻是"超人".
史鐵生在《晝信基督夜信佛》這本書里對生命、靈魂、宗教、宇宙、自我的一些思考,我也曾經在獨處的時候反覆思考過。有些觀點,我竟然和他不謀而合。
獨處的時候,我也經常在想生與死到底怎麼回事。每天,我們晚上睡下,早上醒來。白天醒着時候,我們忙忙碌碌,為功名利祿而奔波;晚上睡去的時候,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了,唯有醒來時偶爾會記得睡着的時候做了很多夢,有些夢真切的讓人懷疑現實是真實的還是夢是真實的。
如果把生命縮短為24小時,每天晚上我們睡下的時候,我們相當於死了一次,我們醒來的時候相當於重生了一次。如果把生命拉長到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萬年,我們這一生也無非一個白天或者一個晚上。有時,甚至想也許這一生生就像做一個個以幾十年為跨度的夢而已。也許,等我們每次死去的時候,我們才是真的醒來了,那時候才能真正的看清自我。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千百年來,無數哲人一直想搞懂這些問題。在這個世界,我就是滕振輝,可是滕振輝只是在這個時間偶然的出現的,是父母給我起了滕振輝這個代號,然後我就認為滕振輝就是我,我就是滕振輝了。可是真正的"我"並不是現在的我,.
"我"一直存在着,千百年來一直在一條不斷輪迴的生命的道路上行進着。也許,本來的我在生命的源頭上,在無始無終、無喜無悲(佛的狀態、本我狀態),突然有一天,因為一念而動,平靜狀態因此打破。我的靈魂因為第一個念頭導致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出現了各種因因果果,我不由自主的被推動着走上了生命之路。
我走在一條因為第一個念頭產生的大路上,我每一次輪迴生命中的自己都是我在這條路上駕駛的一輛"汽車",也許有時是男人、有時是女人,甚至有時是豬、貓、狗之類的動物。每一次生命的死亡,都像車輛報廢了,我就需要一輛新的"車"(軀殼)。因為我前一段路途中的表現,決定了我下一輛"車"也就是我下一個賴以寄託一世的軀殼是個什麼樣子。每次死亡,就是老的軀殼衰敗(相當於汽車報廢);每一次出生,就相當於我又找到了軀殼(相當於一輛剛組裝好需要磨合后性能才能達到最佳的新車)繼續走生命之路。
也許,每一次死去后再獲得新的軀殼前,我會有短暫的清醒,認清自己到底是誰。但是,被"業力"牽引,因緣際會後,又獲得新的軀殼,我都又重新迷失,認為新的軀殼就是自己,為它所累,為它煩惱。就像我現在是滕振輝,滕振輝這個軀殼餓了要吃飯、冷了要穿衣、孤獨了要戀愛、生病了要休息,我都得由着他。
也許某一世的某一天,我突然醍醐灌頂的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啊,都是在做夢啊。然後,我就認識到了我的本來面目了,再也不需要一個個新的軀殼了,就又回到了生命源頭開始的本來狀態,再也不用為軀殼有那麼多悲歡離合了。到時候,我會發現,原來我不需要什麼像一輛車一樣的軀殼的,離開軀殼束縛才是解脫,才超越俗世,離開娑婆世界,一念動就可以游遍宇宙的每個角落,根本不需要什麼飛機、飛船、火箭。只有物質,才需要物質的東西運載着跨越空間。如果我成為一種"靈"的狀態,成為一種"能量狀態",完全是意念的形式存在,不就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了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我們都在彼此的"夢裡",都彼此製造幻象,就像我上面所說的某一世的某一天,我們恍然大悟,明白佛所說的:"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回到那種無始無終、"如如不動"的原始狀態,就像如同來的時候那樣,也就是"如來"了。到那時,我們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般的深信"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四句偈語的真實不虛。
2015年12月4日揚眉劍客滕振輝於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