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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鐵生《我與地壇》和其他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2010年12月31日,還差四天就六十周歲的著名作家、思想家史鐵生被上帝請走了,因為上帝也喜歡他這麼一個用真正的思想創作的人。

  說實在的,在此以前,我對史鐵生知之甚少,皮毛而已。史鐵生逝世的那幾天看網,無數網民整齊地認可這麼一個中國當代作家,國葬般地祈福鐵生走好,讓自詡為會寫幾筆的我,漸漸地發現自己的無知和淺薄。

  我該好好讀讀他。

  史鐵生,二十一歲坐上輪椅再也沒下來。後來得了尿毒症,需要通過透析來維持生命。直至生命的終結,他一直在沉思,沉思着生命,把生和死放在肩上,如此淡定和從容。在他看來,“死是一件無需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會錯過的事,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一個好端端的人是用腳走路的,史鐵生不能走,能量就回到了心裡,別人用腿丈量土地,他從腳到腦都在體察心靈,《我與地壇》便是最好的見證。

  史鐵生創作於二十年前的散文名作《我與地壇》,被譽為二十世紀中國散文經典力作。我卻並沒有在史鐵生生前讀到,是遺憾的事。日前我真正地讀起來,才感到過去讀過的文字是如此的不及,突然幸慶平生終於能讀到這至真至誠的生命的絕唱和靈魂的交響。( : )

  地壇為明時建築,正好在史鐵生家附近。對於靠輪椅代步的史鐵生,這清靜的園子便是他的機緣,好像“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準備好了”的所在。地壇無論如何修葺,它的古老是抹不掉的,老樹和頹牆,正支撐他去默坐和思想。地壇的野草荒藤,空曠無邊,正容納着一個坦蕩的思想,史鐵生每每帶着本子和筆,可以恣意勾勒,明凈的文字,卻不被祭壇的神神鬼鬼牽絆。相反,他倒用寬厚的手掌,溫情的心靈,體察世界。地壇數年的整葺雕琢,讓地壇有了新的活法,正如人的生命。然而再大的整葺也改變不了的,像園子里的陽光,落雨,像園子里的噪雜和靜寂,像園子里的古柏和泥土。

  曾在一些景點,像北泉寺,我看到了唐柏,像黃山,我看到了古銀杏。它們見證了歷史的滄桑,見證了生命的前進和靜止。撫摸古樹,心緒飄向雲深不知處的遙遠。

  上帝把這個園子的角落賜給了史鐵生,於是他從死想到了活。上帝把園子的味道讓史鐵生嗅了,就這說不清記不住的味道引起他常常地去耗盡體能,耗盡思想,於是他想到了活法。突然有一天上帝說,他的文字煙雲一樣飄逸在這片天空之上,他就消失在這片園子里,到上帝那些尋找新的詩意棲息地了。

  疼愛,關懷,理解史鐵生的人有很多,母親無疑是這最中之最,一個母親攤上這樣一個二十一歲就雙腿殘廢了的兒子一定是其後半生最致命的傷。但母親能做的能說的,就是讓兒子延續有益的生命,幸福地活着,除此別無所求。史鐵生創作的動機就是“我那時真就是想出名,出了名讓別人羨慕我母親。”然而當史鐵生的小說發表,作品獲獎時,母親已不在人世。他母親49歲猝死,用史鐵生的話說,上帝是對的吧,一個母親怎能為他的殘疾的兒子承受這麼大的苦難?

  他痛悔多少次沒有讀懂母親,痛悔母愛的遺失,然而“子欲養而親不待”了。誰都有母親,並非誰都痛悔自己對母愛的回報。幼年時只知道嬉鬧,少年只知道伸手,參加工作了,只知道自己繁忙地應付着世界,真正等到娶妻生子,兒子長大了,或許才想到回報,而此時母親也帶着遺憾,遠離了我們。

  1989年,比史鐵生小二十歲的殘疾人編輯陳希米,與史鐵生結合,成了史鐵生生命中的又一個保護神。他在文章中屢次提到妻子對他的關愛,讓讀者每每會掉出眼淚來。陳希米是理解丈夫的,在史鐵生走後,捐贈了他的一份肝臟,救治了天津的一個患者,留下了他的脊椎和大腦,供醫學研究,在八寶山沒舉行任何遺體告別儀式,只有幾個好友,將其靈柩抬上擔架,緩緩地推向焚化爐……希米不希望大家哭,她說,鐵生不願意讓大家哭,希米為鐵生堅持着低調,堅持着一生的平實,堅持着一生戰勝災難和殘缺的感悟和思考。

  再回到《我與地壇》。

  在史鐵生眼中,四季不是簡單的冷暖,任何一事一物都是一個季節,被時光淘洗。“春天是樹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細雨,秋天是細雨中的土地,冬天是乾淨的土地上的一隻孤零零的煙斗。”春之潤,夏之熱,秋之爽,冬之潔,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讓我們快樂起來,用心沐浴生命的每一束陽光。

  文學源於生活,史鐵生的生活就是十五年如一日地固守地壇,看着園子里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人。這些活生生的人,撞入了他的視野,撞入了他的記憶,撞入了他的文章。

  陌生和熟悉只是一語之隔,一牆之隔,日復一日地堅持,就堅持到彼此的微笑,堅持到對話,堅持到彼此的支持和幫助,在地壇他遇到的人,像散步的夫婦,練唱的歌者,飲酒的老人,捕鳥的漢子,中年女工程師,長跑家,漂亮和弱智的姑娘,這都是真實的生活,他們無數次地走進了他的小說,走進了他的思緒,走進了他的靈魂,這些人物給了他文學的力量,在史鐵生眼裡,他們都是大英雄。

  他想象一定有一個園神在盯着他,促使他前進。在追問他:要不要去死?為什麼活?幹嘛要寫作?他深知人生如戲,乏味的演員會以為戲劇與自己無關,倒霉的觀眾是因為總是坐得離舞台太近了。

  他想到,倘若有一天,園神喚他回去,他一定會沉寂地走下山去,只不過對面一定會跑來一個如我的孩子。死又會讓人新生,一個人就是一個人的永恆。

  捧讀《我與地壇》的日子,那些催人落淚的語言讓再多的浮躁也會在此時煙消雲散,留下來的,唯有深深地思考。我總在想,地壇也許是上帝苦心的安排,等待史鐵生的到來,又或者他曾經的過去也接待過另外若干個與它共命運的人。

  史鐵生是當代中國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寫作與他的生命完全同構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寫作之夜”,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在《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插隊的故事》、《病隙碎筆》、《命若琴弦》、《原罪·宿命》、《鐘聲》等作品中,史鐵生居住在自己的內心,苦苦追索人之為人的價值和光輝,仍舊堅定地向存在的荒涼地帶進發,堅定地與未明事物作鬥爭,這種勇氣和執着,深深地喚起了我們對自身所處境遇的警醒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