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吃公家飯都沒保證,這不,劉婆從單位上精簡了下來。下崗后的劉婆急着找工作,可她什麼技能也沒有,而且她都已經五六十的人了,誰會用她呢?劉婆東家西家地應聘了幾天,碰了幾鼻子灰,受了幾肚子氣,就再也不去應聘了。自己在江邊開了個茶水攤,自保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天傍晚,天氣有些反常,快下雨的樣子。來江邊嬉戲散步的人都回去了,劉婆也準備收攤。可這時,一個神情悲傷、失魂落魄的姑娘向這邊跑了過來。劉婆覺得不對勁,就多了個心眼。那姑娘在江邊站了一會兒,抬腳就往護攔上攀。劉婆一個箭步衝過去,把她給拽了下來。姑娘像瘋了一樣,拚命地掙扎,劉婆死也不放手。終於姑娘平靜了下來,她說:“你救得了我一次,救得了我兩次嗎?反正我是不想活了。”劉婆氣喘吁吁地問:“有什麼事解決了不就行了,幹什麼想不開呢?”那姑娘說:“這事解決不了,除非他不離開我,或者我能忘了他。”
原來是感情問題,劉婆說:“讓他不離開你,我沒辦法。不過讓你忘了他,倒是可以試試。”姑娘半信半疑地跟着劉婆到了她家。劉婆在廚房裡鼓搗了好一會兒,端出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說:“喝了它就什麼事兒都沒啦!”姑娘皺着眉頭把它給喝了。一會兒后,她竟笑了起來,說:“我覺得好多了,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好像淡了,一點兒也不痛苦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劉婆笑着說:“忘情湯!”
姑娘大吃一驚:“忘情湯!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呢?”劉婆說:“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種湯藥。年輕時我爹娘曾經做給我喝過一次,後來就沒用過了。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場。”那姑娘奇怪了:“那您為什麼會在江邊賣茶水呢?”劉婆嘆了口氣,把自己下崗的事跟她說了,末了說:“這不是為了生活嘛!”
這姑娘叫麗雅,沒有了感情的困擾,腦子活絡了不少。她說:“憑您這種神奇的忘情湯,別說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住別墅開洋車,也不是難事,哪用得着在這兒風餐露宿啊!”劉婆不明白,麗雅見一時半會兒也跟她說不明白,就拿個瓶子裝了一瓶忘情湯,然後就到外面四處打聽哪有尋短見的人去了。
還別說,這年頭不想活的人還真不少,沒幾天就讓麗雅逮着一個。當時情況危急,那個不想活的男人上了二十樓的天台,樓下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警察和談判專家費盡唇舌,也沒勸下他來。
這時,麗雅自告奮勇,說服警察放她過去,對那個男人說:“不就是老婆跟人跑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忘了她,再找一個不就得了。”男人說:“不是你老婆,你說得倒輕巧,那麼容易忘啊!”麗雅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提高嗓門,拿出忘情湯說:“這是本公司最新產品——忘情湯,只要喝了它,甭管愛得有多深,保准立馬就忘情。”麗雅見那男人猶豫了,把那瓶忘情湯遞過去說:“反正你都想死了,就算這是毒藥,喝了不也正合你意嗎?試試吧!”男人接過去,喝了一口。和麗雅一樣,一會兒后,他就眉開眼笑地從天台上下來了,說:“這東西還真管用,不過就是口感差了點兒!”
這事成了當地的頭號新聞,“忘情湯解救尋短男”的故事見諸各個報端,傳遍大街小巷。一時間,神秘的忘情湯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話題。麗雅見時機成熟,立即在報紙上打了廣告。這下,登門求湯的人簡直要把劉婆家的門檻給踩塌啦!
賺到第一桶金,麗雅做了份詳盡的計劃書,鼓動劉婆去銀行貸了款,乘勝追擊,把作坊式的工廠擴大化、規模化、正規化。還對忘情湯作了改良,產品更趨於人性化和多樣化。比如以前黑乎乎的忘情湯經過改良,已經變得清亮純凈,而且還有各種水果口味,可以任君挑選。除了單一的忘情湯,還有了忘憂、忘恨、忘事等等的系列產品,並且還請了當年想喝“忘情水”的一位著名歌星作了產品代言。不到一年時間,劉婆的“忘情實業”已經是一家資產上千萬的上市公司了,下一步計劃打入國際市場。如今的劉婆已經今非昔比身價千萬。這一切多虧了有麗雅在她身邊,劉婆很感激她,收她做了乾女兒。
這天,劉婆接到麗雅的電話,說她又失戀了。劉婆急了,怕她又想不開,拼了命往她家趕。可到了麗雅家,她卻跟沒事人似的,正在家開派對。而且麗雅沒有一點失戀的樣子,還和一個男孩子黏黏糊糊,很親密。這個男孩自然不是她的男朋友。劉婆有些看不下去了,好容易逮着個機會對麗雅說:“小雅啊,你是個好姑娘,可不要自暴自棄,糟蹋自己啊!”麗雅不明白了:“您說什麼呢?誰自暴自棄了?”“你不是在電話里說你失戀了嗎?可你現在……”劉婆指着屋裡,不知該怎麼形容。麗雅明白劉婆的意思了,她笑着說:“哎呀,您在想什麼呢?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想愛就愛,不愛就忘,不興要死要活那一套,虧您還是忘情實業的掌門人呢!”“什麼年代和我是忘情實業的掌門人有什麼關係?”麗雅說:“現在是忘情年代,您說和您有沒有關係?現在大街上誰不是人手一瓶忘情湯,哎呀,我也懶得跟您解釋了,現在我這兒有朋友呢,您在這兒多彆扭啊?回頭我去找您就是了。”
麗雅把劉婆趕出了家,劉婆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她不明白麗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可是個純情的好姑娘,更不明白所謂的忘情年代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劉婆還真徒步上了街,她想看看是不是真像麗雅說的人手一瓶忘情湯。
逛了一會兒,好像並沒有麗雅說的那麼誇張,但劉婆發現大街上的人全都有些不對勁,好像缺了什麼似的。但到底缺了什麼,她又說不出來。
正這麼想得出神,突然,一個男人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劉婆手裡的包就往自己身邊拽。劉婆死也不放手,邊和那男人拉扯着,邊大聲呼救:“搶劫啊!搶劫啊!”可身邊的人卻全都無動於衷。那男人火了,狠狠地踹了劉婆一腳,皮包被那男人搶了去,劉婆摔在了地上,手臂在地上擦破了,鮮血直流。劉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她求助似地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們,可他們全都表情漠然,好像剛才就根本沒發生過那件事一樣。
終於,劉婆看到有個人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可他卻匆忙拿出了一瓶東西往嘴裡塞。才一會兒工夫,他的眼神也變得漠然了,並迅速溶入了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劉婆看到他扔在地上的瓶子,上面寫着:忘情湯!
劉婆似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忘情湯這種東西,在關鍵的時候喝,可以救命。但如果濫用,會讓人變得漠然,不再珍惜情感,缺乏同情心,反正在情感上不管受了多重的傷,不論有多麼愧疚的事,只要有忘情湯,什麼都可以忘記,什麼都可以不在乎,那麼人就變得薄情、麻木了!原來人們身上所缺的是情感,這就是麗雅所謂的“忘情年代”——忘卻情感的年代!
沒過多久,忘情實業就莫名其妙地倒閉了,當然這是劉婆策劃的。她又在江邊開起了茶水攤。一段時間過去,人們似乎變得有生氣了,麗雅又開始為感情哭得死去活來了。不過有時候,劉婆在電視報紙上的新聞里,看到那些冷漠無情的人,心裡就會想:這會是忘情湯的後遺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