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紅樓、不舍晝夜（4）
七，花開瓣瓣
文化大革命中，生活雖然被壓倒一切的各種政治運動、強力擠壓到一個尷尬地方，但人畢竟還是要生活，還是要把家庭的本能“進行到底！”所以生活還是象植物一樣，雖歷經磨難，卻堅持自然，該成長就成長，該開花結果就開花結果。
我們紅樓孩子原來是大家在一起玩，不分大小。後來逐漸起了變化，一些哥哥姐姐“懂事了”，包括我們玩得好的哥哥姐姐，慢慢就不和我們玩兒了。女的開始注重打扮，化妝；男的也出現鬍鬚，喉結等青春景象，他們不再嬉戲了，喜歡聚集在紅樓大門口，熱烈地談論國家民族和革命，也開始談哪個女人很漂亮，嫵媚，清純等等。聽他們議論，我似懂非懂，不過也常陪着笑臉聽。
但男女之愛是什麼，有哪些內容、過程，我並不知道。捫心自問、我真正產生朦朧情意的，是我開始發育后才啟動的。表現為某個女的形象老在我腦海中翻騰，揮之不去。我對異性愛慕，大概開始於我們院壩一個女孩子經常在洗衣池用水，不顧寒冬臘月水冰刺骨的洗衣印象。
她父親是個老革命，曾任機關政治部主任，文革被關進牛棚，後來不幸中風猝死。這個女孩和我一般年紀、有個好聽的小名叫三妹。五官長得乖乖巧巧，精緻典雅。有一次看見她在家門口扮演老師，模仿老師的語氣，教學生上課情景，我當時很感動，認為當老師很了不起，想當老師的人也很崇高偉大，這樣也加深了我對她的暗暗喜歡。
現在想起來，能幹、勤勞，五官精緻和聰明、大約是激起我最初愛意的因素，不過我始終只在想象中飛舞思緒，從來沒有訴諸行動，也沒有把這告訴其他人。它應該是我內心愛慕女人的開始，然而、很遺憾、它沒有象常態那樣成長。
後來，與我同住一屋的孫先生與三樓的小妹戀愛，應該是言傳身教地加速了我這方面的覺醒。
孫是一個身材高大，瘦削的青年，當時愛好古典音樂，喜歡拉小提琴。曾經正兒八經地拜省藝校一位老師為師，學習小提琴演奏技術。他每天有4、5個小時學習基礎指法、弓法，那種反覆練習拉琴的聲音，一般人會感到枯燥無味，我算比較喜歡音樂的了，也不免難以忍受。
但殊不知，三樓有一個小姑娘居然尋着琴聲，悄悄地愛上了這個大她十多歲的哥哥，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嘗試。這女孩後來甚至言之鑿鑿地說，她小時候手絹還別在衣服上時，也就十一二歲就開始暗戀他了。我只是記得她喜歡抓住我們住的窗欄杆，近距離目不轉睛看他拉琴，以為未來她也是一個做小提琴家的料子，殊不知這琴聲纏繞，滴滴愛意匯成了兇猛大河，兩個人就悄悄地愛上了。
據孫說，他們很快闖進愛的荒原，互相以心換心；表達了愛慕，和對對方的渴望；嘗試了突圍，偷吃了禁果。雖然兩家大人對此似乎不怎麼看好，也鬧過一些口角，但這些絲毫不能阻止年輕人那種狂熱的愛，誓死獻身彼此的衝動。他們常常在窗里窗外含情脈脈，強烈地說著欣賞對方的話語，給我留下至深的印象。他們的初愛是我看在眼裡，近在咫尺激情發生的。潛移默化地影響、啟示我，愛情可能是一個人生必經、值得投入又轟轟烈烈的過程。
八，心愛不止
愛是人類千古傳頌的美好主題，也是個人與家庭的歷史延綿。在我們宿舍，有一個住在三樓的大哥哥，長相儒雅、斯文，也許是他的媽媽長期嚴厲管束的原因，他很少在我們大聲說笑的場合中，勇敢發表自己的見解。青春期發育后他更加言行謹慎，從來不提自己對女性的看法。
但就是他，後來我們發現他非常渴望異性，喜歡在自己家窗台上，觀察馬路上來往走過的年輕漂亮女性，常常一看就是幾個小時、目不轉睛。這個發現後來被宿舍的大男孩們當成談資，有時候還以此取笑他。
不過，就是這位生性靦腆的人，不僅後來順利的娶到了媳婦，而且工作上節節高升、卓有成效，最後成了國內一家著名上市公司的董事長，管理的資產達幾十億元；
另外一個是我父親單位的同事，也住在三樓。同樣也非常喜歡在自家窗台上看下面馬路上來往經過的年輕女性，看得眼睛都火紅起來。
我記得、他夏天常常在晚飯後走到大西門的交通欄杆處，憑欄觀察，（那時每一個交通路口邊上都有紅白相間的鐵欄杆，用意顯然是提醒人們這是交通重地，不能隨意通過）有時也會在次南門路口的欄杆處見到他。他可不是看交通路口的車輛交匯，而是看他喜歡的、可以引起興趣注意的女人。
他喜歡穿的確良短襯衫，扎在皮帶內很有精神，帶着寬邊的黑色眼鏡，不緊不慢的說話，愛抽煙，是標準的老煙槍。仕途方面他從一個秘書做起、升到處級幹部，最後成為一個省級公司的黨書記。但是，他始終未婚，標準孤男人一個。
其實、他的條件很不錯，經濟也好，正縣處級領導，社會上願意跟他過日子的女人不在少數。但一生沒有明媒正娶，似乎也沒有男女之歡。哎喲、光看女人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嘛。
他為什麼窮極一生，沒有去臨門一腳，勇敢地做一個男人呢，我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有些苦，而苦變成了終身遺憾，這是我們這些男人為他這樣蹉跎性生活而不勝感嘆的。時光匆忙而過，人類有太多的機會與遺憾，像那江河一樣，奔流而去再也不復返了。阿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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