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海洋貿易公司的財務人員一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隨即發現保險箱大開。經查點,箱內25萬元現金不翼而飛!
財務人員急忙奔向總經理田軍的辦公室報告。田軍聽了財務的彙報,馬上叫保安部的人來,並調出了昨晚大樓的監控錄像帶。
很快,失竊之事搞清楚了:昨晚10點20分,公司銷售部的曾子凡回過公司。幾個保安也證實了,曾子凡回來時說是加班,還順手給他們幾個買了一些燒雞腿。隨後,另一盤錄像帶里,曾子凡乘保安不注意,鬼鬼祟祟地開了財務辦公室。在裡面逗留10分鐘后,提着一個塑料袋出來。
看完錄像,田軍黑着臉對身邊幾個手下說:“不見錢是小事,你們快查查曾子凡還拿了公司什麼?”
當下,幾個保安和財務點點頭,出了門。過了一會兒,那個財務神色慌張地跑回來報告,說財務室加密的電腦給打開過,還不見了一隻裝有重要資料的磁盤。
田軍聽到這,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叫鍾瑩,和田軍是大學時的同學,而曾子凡則是她的未婚夫。當初,田軍就是看在老同學的面子,才把曾子凡招入公司工作。電話里,田軍直截了當地說:“老同學,你馬上過來看一看,有錄像證明,子凡昨晚盜走了公司的錢。”說完,掛上電話。
鍾瑩一聽,趕緊出門打了輛的士,直奔田軍的公司。
果然,錄像帶不會說謊,它把昨晚曾子凡的行徑一一記錄了下來。
看完錄像帶,鍾瑩臉都青了,結巴地問道:“他、他拿了多少錢?”
田軍輕描淡寫地說:“不多,剛好25萬。”隨即,他話鋒一轉:“子凡太糊塗了,他以為這樣一走了之,就可以了嗎?”
鍾瑩坐在沙發上,只覺得一陣眩目。她心裡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因為幾天前,曾子凡在省城的大姐被查出胃部有一個腫瘤,需要一筆錢動手術。曾子凡是他大姐一手帶大的,姐弟的感情相當深厚。這幾天,曾子凡也正四處借錢給大姐做手術。看現在的情形,他肯定是一時衝動,攜了公款上了省城。
想到這裡,鍾瑩難堪地對田軍說:“老同學,你先不要報案行嗎?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儘快找到子凡,然後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田軍也很大度地說:“行,看你面子上,這件事我暫時不報案;不過你得儘快和子凡聯繫上,要他回來給我一個解釋。”
二
回到家,鍾瑩拚命打未婚夫的手機,可曾子凡的手機一直關機。
曾子凡的大姐家的電話換過,鍾瑩一時沒抄下號碼,聯繫不上。無奈之下,她連夜購買了一張去省城的車票。
天亮時,客車才抵達省城。去年,鍾瑩和曾子凡來過他大姐家。憑着記憶,鍾瑩很快找到了她家。曾子凡的大姐已經在醫院了,過兩天準備動手術。他的姐夫把鍾瑩迎進門,鍾瑩連開水都顧不上喝,就着急地問道:“姐夫,子凡來過嗎?”
曾子凡的姐夫搖搖頭,但感激地說:“子凡人沒有來,他電匯的20萬元昨天下午收到了,這筆錢足夠他姐的手術費用了。”說完,他姐夫也奇怪地問起:“子凡怎沒和你一塊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鍾瑩含糊地說:“沒事,我也剛巧來這辦事,順便問一下。”
次日,鍾瑩懷着複雜的心情從省城回來。隨後把事情的經過和田軍一五一十說了。
田軍聽了,不緊不慢地說:“我相信子凡是為了他大姐的事,才一時糊塗盜走公司的錢;不過現在他貪污公款,你說怎麼辦呢?”
鍾瑩一時語塞,心亂如麻。她知道田軍一去報案,未婚夫馬上成為一個通緝犯。沉默了片刻,鍾瑩對田軍提出一個請求,說用她準備結婚的房子抵押給田軍的公司,當賠償那25萬元。希望田軍不要去報案,大家私下了結這件事。
田軍沉默了一會,說:“你想清楚了?你們雖然訂了婚,但還沒有成為法律上的夫妻,你沒有義務為他背上債務。”
鍾瑩苦澀一笑,說:“那房子他也有份,況且現在他人都不知跑去哪了,還留下來結什麼婚呢?”
見此,田軍只好點點頭說:“既然這樣,大家同窗一場,我就暫不再追究這件事了。”說完,他又關切地對鍾瑩說:“你也不用搬出去住,一切事情等到找到子凡后再說。”
不過,鍾瑩沒有再住在那間和曾子凡一起購買的房子里,而是拎了行李回到了自己父母的家裡住。
一個月過去了,曾子凡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點音信也沒有。鍾瑩一直鬱鬱寡歡,雖然她也懷疑未婚夫是不是在盜取了公司的錢之後,又遇到什麼不測。好幾次,她也想到去報案,但轉而一想:如果去報案,曾子凡的頭像將會出現在各種場合,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通緝犯。
與此同時,曾子凡的大姐因為有了那筆錢,成功做完手術,經檢查,腫瘤是良性。他大姐人還沒出院,惦記弟弟了,前後打了幾個電話來。鍾瑩不敢對她說出實情,就編了個美麗的謊言,說曾子凡臨時被公司選到海外培訓了。
一晃又三個月過去,曾子凡一直不知所蹤。對此,鍾瑩毫無辦法,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等未婚夫主動和她聯繫。
三
這天,鍾瑩無意翻開一本攝影作品畫報,裡面都是一幅幅優美的照片,背景是一座座蒙古包,以及鬱鬱蔥蔥的大草原。可當看到其中一組攝影照片時,她幾乎跳了起來——曾子凡出現在其中一張照片上。
很快,鍾瑩從畫報社編輯部拿到攝影師的住址。那個攝影師名叫關奇連,巧的是,他就住在本市的春風路96號D座702房。沒費什麼工夫,鍾瑩找到了那個攝影師所住的那座樓。這是一座舊樓,前面被幾座宏偉的商業樓擋住了光線,樓梯漆黑一團。
鍾瑩靠手機發出微弱的光線,才摸了上門。鍾瑩剛要拍門,門“吱”一聲打開了,看來根本就沒有關。
“關老師在家嗎?”鍾瑩一邊打招呼,一邊走進屋子。屋內的燈光很白,白得有點刺眼。一個男人面對窗坐着,鍾瑩走到他身邊咳嗽一聲,問道:“請問您是關老師嗎?”
那男人這才驚醒,轉過頭來。兩人一照面,鍾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曾子凡還是誰呢?儘管他戴着一副淡藍色的墨鏡。
當下鍾瑩百感交集地說:“你以為躲在這裡就沒事了嗎?你快跟我回去自首。”說著,伸手去拉曾子凡。誰知,曾子凡把她的手推開說:“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
“你裝什麼蒜啊!”鍾瑩氣憤地一把扯開曾子凡的墨鏡,隨即怔住了。眼前的曾子凡竟然是半個瞎子,有一隻眼窩空無一物,似乎是失明已久。頓時,鍾瑩的舌頭打了結似的結巴起來:“你、你真的、真的不是子凡?”
那人把墨鏡戴上,笑了笑站起來說:“我叫關奇連。”
這個時候,鍾瑩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人的確不是自己的未婚夫。關奇連雖然相貌酷似未婚夫,但細看,兩人的身材和聲音還是有一點差距。
“原來您就是關老師,那太好了。”鍾瑩為了自己魯莽感到臉紅,“剛才對不起,因為您和我未婚夫長得太像了,我才……”
關奇連打斷了鍾瑩的話,幽默地說:“世人都是用泥巴捏出來的嘛,偶有相似不足為奇。”隨後笑了笑說:“對了,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有什麼事嗎?”
鍾瑩趕緊掏出那本畫報,介紹了畫報里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夫,說他失蹤好幾個月了。解釋一番后,她不安地問道:“關老師,您還記得在內蒙什麼地方遇見我的未婚夫?”
關奇連笑道:“照片的背景是內蒙古沒有錯,不過我沒有去過內蒙古啊,也沒有看見過你的未婚夫。”看見鍾瑩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接着就解釋起來:“我是一個攝影愛好者,兩個月前,我在一個港口採風,看見了一生中最美的一個畫面。海上竟然出現了內蒙草原,近在咫尺似的,於是我按動了快門,趕緊抓拍,把這幾張海市蜃樓的畫面定格了下來。”
鍾瑩愕然了,看了看手中的畫報,非常難以置信地說:“關老師,恕我直言,我並不是不相信您說的話,幾年前我也看見過海市蜃樓的奇觀,但是非常模糊的;您現在連我未婚夫的影像也拍得如此清晰,一定是用了什麼特別的方法來拍攝的吧?”
關奇連含笑地說:“鍾小姐,請相信我,這的確攝於海市蜃樓。”說著,他隨手又從抽屜拿出一張照片,遞過來說:“這張照片不符合畫報社的要求,給退回來的。你看看,有一張是你未婚夫的照片吧,他們好像在玩摔跤呢。”
鍾瑩接過照片一看,心裡突地顫抖了一下,照片里的草坡上,有一條大漢正壓在曾小凡的身上。雖然壓着曾小凡的那個人是一個側面,但鍾瑩還是一下認出他了——海洋貿易公司經理、自己的同學田軍!表面上看,兩人的確似在摔跤,但鍾瑩知道此事絕對不是摔跤那麼簡單!
鍾瑩覺得事情遠比她想象中的要複雜,她決定去報案。
四
警方對鍾瑩提供的這張海市蜃樓的照片很感興趣,因為他們要着手偵破一件大案,而這件大案的主角就是田軍。其實,田軍開的外貿公司只是一個幌子,實質是從事洗黑錢兼買賣毒品的勾當。警方早就盯着田軍了,但暫時沒有證據,怕打草驚蛇,就一直沒有採取相關行動。剛好,現在利用這起失蹤案,警方馬上展開了行動。
很快,田軍被警方抓獲。當他看見一個警察手上有一張自己和曾子凡一起的照片時,臉上馬上變了色,長嘆一聲:“天意!這樣都被人拍攝到!”接下來,他便主動交代了一切。
曾子凡失蹤案水落石出,警方的分析和田軍的交代幾乎一模一樣:曾子凡發現了田軍的秘密后,感覺自己身陷虎穴的處境,就打算要離開賊窩。剛巧那幾天他最親的大姐急需一筆錢動手術,於是他趁上銀行存錢時,把20萬寄給了自己的大姐;隨後,自己拿了5萬元,並懷揣着一個記錄著田軍罪證的移動儲存器,輾轉去了內蒙。
本來,曾子凡是想躲一陣子再把這件事告訴給未婚妻,另外再想辦法藉手中的證據,狠狠地敲田軍一筆錢。但是沒想到,一念之貪,便引來了殺身之禍。哪想到田軍在內蒙有個同黨,發現了曾子凡的行蹤。隨即,田軍親自趕過去下了殺手。他以為遠在千里殺人,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栽倒在一張照片里!
警方破了這起案中案之後,把幾張照片交還給鍾瑩,並說多虧她的假照片,警方才一舉偵破這件大案……
直到這個時候,鍾瑩才知道警方一早否定了這幾張照片是緣於海市蜃樓,他們一直以為照片是鍾瑩利用電腦合成的,歪打正着,令田軍不攻而破。
這一切把鍾瑩弄糊塗了,當她再一次來到春風路96號D座702房時,屋內竟然空無一物,塵埃滿地。樓下的一個住戶告訴她,說樓上的人原來是一個海員,死了好幾年了,一直就沒有租出去過。
“關奇連,關奇連……”鍾瑩若有所思。她想起未婚夫曾說過,他有一個從沒有見過面的同父異母的兄弟。
後來,鍾瑩不時去那個傳說中經常出現海市蜃樓的港口。她虔誠地面對大海,往往一站就是半天,就像在等待一個美麗的約會。可是,她渴望看見的海市蜃樓卻一直再也沒有出現過……
照片里的海市蜃樓 標籤:裝在口袋裡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