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她卻沒有一點點的睡意,這對於她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憂鬱的眼神,對着天邊那一輪不太圓滿的月兒,她淺淺的笑了笑。輕搖着手裡的那杯紅酒看了看,然後一飲而下。
突然她感覺到眼角濕濕的,有種酸澀的液體伴着杯中的酒一起融入她的嘴裡。緊接着,她又微微的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嘗着這樣的味道,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味道。
“你還好嗎?”
這幾個字一直反覆不停的從她的口裡喃喃的隨着酒味一起散出。
她知道,無論自己再怎麼呼籲,遠方的那個他也是聽不到的,但她卻深信,他是可以感覺到的,因為他說過,他們的心是相通的,因此,他的這句話也就深深的埋在了她的心底,已然埋下了根,怎麼也除卻不了的根。
要說起來,他倆的相遇竟也是如此的巧合。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去外地辦理個業務,途中路過一家名叫“紫雲軒”的琴行,一曲【高山流水】正恰到好處的從裡屋傳了出來,曲調的妙處自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更要命的是,她很快就聽得入了迷,完全不知道早已有一雙眼睛正在注意着她......
從小就酷愛各種樂器的她,此刻居然被這些花樣別緻的樂器鎖住了眼球,她太喜歡了,以至於她再也不想向前多邁出一步。
“請問,你是要買琴嗎?”
正當她還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中時,音樂卻戛然而止,突然屋裡面走出來一位長相儒雅,而又有些偏瘦的男子。
“我——”很顯然,對於這樣的唐突,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時語塞,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面帶羞澀的順手捋了捋並不很亂的頭髮,笑着回道:“怎麼,凡是要看一眼的,都要買嗎?”
“——這!呵呵呵,當然不是!”被她這樣的反問,他也毫無防備,他看着她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爽朗的笑了笑。
而她似乎有些不自在的被他就這麼的注視着,正考慮着要不要離開。心是這樣想的,怎奈雙腳卻不聽使喚的立着不動。
“可以請你進來喝杯茶么?”片刻之後,他很紳士的伸出一隻手,向她提出邀請。
“哦,原來在你門前多看一眼,竟有如此的待遇!”她喜不自勝,有種受寵若驚的樣子,美麗的眼眸睜得大大的。
“當然,今日你是我的貴賓。”他一面將她邀請進屋,一面很神秘的脫口而出。
她進屋后,完全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而是一門心思的研究着各種樂器,有古箏,玉笛,琵琶......
看着她愛不釋手的擺弄着他的東西,他不但沒有反感,反而有些寵孽的意味。身着一襲紫色長裙的她有着仙子般的氣質,看得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讓他想起了幾天前的夢境,夢中的他正彈着那曲【高山流水】,突然有一位身着紫色長裙的女子向他走來,他繼續彈着他的曲子,而她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盡情的欣賞。
他們沒有片言隻語,似乎都是用心去領會對方的好感。
他的曲子是如此的動人,她的眼神又是如此的充滿愛慕。
他們都沉醉了。
不料他的曲子正彈到巔峰之時,一陣涼風突然襲來,似乎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見了。
他連忙放下手裡的琴,四處去搜尋她的影子,最終一切皆毫無結果。
他眉頭緊蹙,深感遺憾,遺憾的是,他沒能與她說上一句,更遺憾的是,他居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名字。直到他從夢中驚醒,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虛幻的,他傻傻的暗笑自己的痴情。
即便如此,但他依然守着一份期盼,因此他這幾天天天都在他的店裡彈着那首夢中的曲子,直到她如夢中般的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激動的快要瘋了。
他覺得老天還是很眷顧他的,而她,恰恰就是幾天前夢裡的那個令他苦苦思念的女子。
“你——”她正如獲至寶的欣賞着琴架上的那把金絲楠木質的古琴時,剛想要說什麼,眼睛卻不經意的撞上了他的眼神,彷彿能夠將她燃燒。
什麼事情似乎都是如此的巧合,她順手觸碰的東西,正是他方才彈過的那把琴。
她有些含蓄的低下了頭,因為他剛才看她的眼神太過熾熱,令她一時心慌失措。
“我叫沐雲軒,這是我的名片,很希望與你交個朋友。”不等她反應,他已經將自己的名片遞到了她的手上。而她竟也絲毫沒有考慮的順手接了過去,繼而聲音姣好的吐出自己的芳名,“我叫紫亦”
“紫亦!沐雲軒!紫雲軒!呵呵!”他隨口若有所思的重複念着他們的名字,心裡不停的暗暗驚喜。
他覺得這是天意,他們的緣分也來自天意,似乎他已經等了她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他守着的不止是自己的琴,更是對她的那種前世之緣的承諾。而她也是如此的喜歡着他的琴,今天竟如約而至的來到了他的面前,與他繼續前世未了之情。
兩人這就算正式認識了,這一天他停掉了所有的業務,她也忘卻了自己的事情,談的不亦樂乎的他們,甚至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最終,倆人還是戀戀不捨的分開了,從此他們便靠着電腦,手機來維繫他們的情感。
他說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想她,她說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愛他。兩個人無所不談,幾乎是到了最親密的地步,他喚她為卿,她稱他為君。
然而有一天,她卻鑽起了牛角尖,她發現儘管自己一味的對他大膽且無含蓄的說自己愛他,而他似乎從未對自己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因此,她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又太過直白。
終於在一天晚上,她不受控制的問了他一句,“貌似你從未對我說過那三個字。”
他在那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解釋道,這三個字對他來說確實很容易,但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失望了,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第一次為他落淚,尚不知,那頭的他是否知道。
雙方沉默了許久,他又回應道,“我不是不想說,而是我真的說不出口,這也許是我最大的缺陷,但我可以對天明志,我對你的心始終如一,從未改變過。”
“那麼你愛我嗎?”
“愛!”
“有多深?”
“無法用言語來衡量,總之到了極致,不可再多一點點的那種。”
“能與一個欣賞自己,同時自己又很欣賞的人相識相戀,是多麼的不易。也許我不善表達,但為了你,我會試着慢慢改變,給我點時間好嗎?”
“好,理解你,既然你一時不願意說,那麼以後就由我來對你說。”
“不,我願意說!其實在我心裡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可是我——”
“什麼都不要說,我懂了。”她含淚破涕為笑的進入了夢鄉。
他們的情感繼續上升着,她說他是個好琴師,他說她像是千年的女子來到了現代,又像是今生的女子回到了她的前世。
千年之約......時光錯落......等待?尋覓某人?
每天她已經習慣了等他,她說她會在每晚的十一點以前等他,若等不到,她便不再等下去。
而他也從未令她失望過,即便他再忙、再累,也會趕在每晚的十一點以前與她打招呼。
她的心裡除了他,已經容不下任何一個人。
他對她說,他其實每天的心情也是同她一樣的。
她說她很痴,他說他比她更痴。
他們都是痴情的種子,很遺憾的相隔在雲泥之處。
有一天,他們互相吐露心聲,情到深處,他突然對她說,“我愛你,愛你的一切!愛到發狂!”
因為他的不輕易的幾個字,她激動的哭了,她對他說,“你終於肯對我說這句話了,這讓我等了好久,今晚終於等來了!我愛你!”
“我也愛你!”
“每天等你的滋味不好受。”
“是的,我懂,世間遺恨總難休!恨不能即刻插翅飛到你的面前。”
······
外面的月色依舊可人,不勝酒力的她,才喝完一杯,似乎有些暈暈的感覺。
今晚早已經過了十一點,怎麼還沒有他的消息?
儘管沒有睡意,但她還是想要趁着酒勁,昏昏的睡去。
不料剛上了床,桌上的手機卻突然的響了,她甩了甩頭,隨手拿過手機,上面正顯示着她所熟悉的號碼,還有那幾個熟悉的字眼,甚至還多了幾個字。
一束燦爛的笑容即刻在她臉上綻開。
她慌亂的,不顧一切的,隨意披上一件外套,赤着雙腳,鬆散着還沒來得及梳理的長發,直奔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