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企業里是坐辦公室的,經常寫寫計劃總結什麼的,所以在單位里有一點名望,住在一起的鄰居也知道他的文采,什麼申請之類的動筆活計,總會第一個想到他,因此生活得有滋有味。不曾想,自己所在的企業宣布破了產,工作了近三十年的老王也就下了崗,原本一直認為自己捧着鐵飯碗,現在卻只能靠領二百多元失業金過日子。
人過中年,正好是吃做當口,開門七件事,樣樣都要鈔票,而且兒子已在讀高中了,不要說是經濟上的負擔,就是精神上的負擔讓老王也有點兒吃不消,為此幾乎每天都要跑人才市場去找工作。雖說也有過幾次機會,人家看中了他的文字能力,可一問年齡后就直搖頭。
這天早上,老王一人在家,突然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不認識,對方說自己是對門的鄉下親戚,他家沒人,想把些東西寄在老王家,等到晚上再送過去。老王對門是一對搬進來才半年多的小夫妻,平時也不打交道,不過這舉手之勞的事情,自然就答應了,老王把東西放好后就出門去,想再去人才市場碰碰運氣。
近晚時分,當老王打開家門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兒子看到他更是興奮地喊老爸萬歲。老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忙問是怎麼一回事。妻子反問他:“今天一定有什麼好事,不然你不會去買大閘蟹的。”提到大閘蟹,老王心裡就內疚,兒子已不止一次求過他,想吃大閘蟹,可他怎麼也捨不得,一隻像樣的蟹就得三四十元,真的承受不了。只是自己並沒有買,怎麼會呢,突然老王想起來,大叫一聲“壞了!”忙奔向人家寄放東西的桌邊,可只看到一個空空的蒲包,再奔進廚房,一隻只金黃色的大閘蟹正整齊地疊在盆子里。老王當時就心疼極了,要知道這一包大閘蟹抵得上自己一個多月的失業金了,當即就拿妻子開了火:“兒子不懂事,你總該問問啊,那可是對門鄰居家的,現在如何是好。”
妻子一聽也急了,兒子也沒了高興勁,現在已是活蟹變成了熟蟹了,怎麼辦呢,妻子說事到如今,只能把熟蟹送過去,看人家能不能諒解。老王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於是兩人托着盆子去敲鄰居的門。
鄰居女主人打開門,一看到那盆火紅的大閘蟹,當即尖叫一聲,“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老王夫妻被擱在門外,感到稀里糊塗的。再敲門,男主人開了門,老五怕又被關在門外,忙一腳跨在門裡,正想說明情況,不想男主人滿臉火氣地說:“你們這是幹什麼,事前也不說一聲,送什麼不好,偏送這東西,我老婆看到它就會過敏,今晚是不太平了。”老王尷尬地說:“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的,只是蟹是你家一個鄉下親戚送的,我老婆不知道才把它做熟的。”“這不可能,我家沒有什麼鄉下親戚,你給我拿回去!”說罷就把老王推出去關上了門。
老王受了一肚子氣,怎麼也想不通,做好事會做來氣惱,心裡的氣就出在蟹上,正想把它扔了,老婆卻說:“他們不要,乾脆我們把它吃了解解氣。”老王想想也對,就對兒子說吃吧吃吧,就當是白撿的。看着老婆兒子歡天喜地吃蟹的模樣,老王就是樂不起來。
第二天,鄰居來敲他的門,說:“我老婆被你們嚇出了病,現在得去醫院,這事是因你而引起的,你得負責任。”老王沒好氣地問怎麼負責。對方說自家有個門面,原本是老婆看管的,現在變得沒人了,你得義務去看管。老王想自己反正也沒工作,看就看吧。於是,那男人就帶着老王到了那門面前,卻是個水果攤點。男人一一介紹了各種水果的進價和市場價后就走了,只留下老王一人在那經營。
第二天想去交差,那男人說老婆住院了,還得老王多待幾天。在這幾天里,老王忽然感到,這小小的水果攤原來也是商機無限,最好的一天收入比自己低保金還多,扣去租金、管理費還能賺上不少。回家與老婆一說,老婆就說道起來,自己不是老早說過租個門面做做小生意,你是既拉不下面子又“前怕狼后怕虎”的。老王一個勁地點頭說:“等鄰居女主人病好后,我們也去弄個門面。”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鄰居夫妻一同找上了門,老王妻子對他們不要說有多熱情了,又是讓座又是倒茶,像是見到了大恩人一樣。看到他們的親熱勁,老王是一頭的霧水,看到女鄰居好好的樣子,老王倒也高興,主動把鑰匙和錢袋子遞了上去。那女的卻說:“不用給我,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家的,我只不過是做做戲而已。”
這下,老王是莫名其妙了,再看三人,他們都在笑,老婆笑得更是開懷。老王忙走到老婆邊上問怎麼回事。老婆沒說,倒是男鄰居開了口:“老王,我們住在一起這些日子,你是忙裡忙外的,也不知我倆是做什麼的吧,告訴你,我們都在文化館工作。前些日子,你愛人來找我們,把你的情況給說了,近半百的人找工作確是不易,即便找到了工作,工資也不會高的,所以你愛人一直希望你能租個門面弄個攤點,她看你一直下不了決心,就請我們幫着合演一台戲。這演戲對我們來說是最拿手了,那包大閘蟹就是你愛人買的,讓我的同事給送到你手裡,三下兩下就讓你進入了角色,經營起了自己的水果攤。”
到這時,老王才明白過來,激動地握着鄰居的手,久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