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陰陰的,像燒着了火的蒸籠,水汽懸在天頂,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美麗的山村還沒睡醒,見不到一個人,甚至連雞鳴犬吠都聽不到。入村的路上有一個行色匆匆的影向村裡飄來,不一會就過了村口的石橋,來到了柳林邊的小房子。
房子很破舊,卻有個用竹子圍起來的小院子,男人徑直走進了屋子。牆壁沒有粉刷,露出了斑駁的面孔,牆上有許多拳頭大小的黑洞,像一雙雙眼睛盯着屋裡的一切。布滿灰塵的八仙桌靠在牆邊,擺着兩個熱水瓶。桌邊歪着一把椅子。男人又走向了廚房,地面沒有打掃,灶台上倒着碗筷。鍋里有點粥,清清的可以照出人影兒。男人拿起碗筷胡亂喝了幾口,就把家裡打掃了有一變,還收拾了幾件傢具。屋裡實在是悶得慌,男人踱步到了屋外。男人緩緩走到了柳林,點燃了一支煙,坐在一塊青石板上。看着遠近的一切男人不由想起一縷往事。
男人從外地回來,門卻緊鎖着。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面卻沒絲毫的動靜。或許她太累了吧,兒子上學很少回家,家裡的事都得她一個人干,也真難為她了!男人如是想着就來到了他現在坐的地方。終於門開了,男人見到女人出來就迎了上去,扶着女人的肩頭走進了屋子。
女人問男人吃過東西沒有,男人深情地望着女人搖了搖頭。女人給男人倒了一杯水就鑽進了廚房。看着乾淨的地面,整齊的桌椅擺放,男人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疼愛女人!
“來,吃吧!”女人給男人端來一大碗麵條,還煎了一個荷包蛋。“看着我幹嗎?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接過碗筷,大口地吃了起來。
“咯咳”。
“什麼聲音?”男人問。
女人探頭望了望外面說,“沒什麼你聽錯了吧!”
男人覺得或許自己真的累了,便沒說什麼。女人等男人吃完,就拿着碗走到了廚房。
“我困了,想歇會兒!”男人說。
“拿點東西,下午還要趕回去”,男人說著就走到了廚房。女人沒再說話,只是坐着抹眼淚。男人緊緊地抱住了女人,深情的目光射出迷離的目光,女人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的男人。
許久,男人擦乾了女人臉上的淚水,“沒事,我們工地快完工了,過幾天就回來”。
女人掙開男人的手,打開房門,幫男人裝好了工具。“地里還有點事沒完,你先歇會吧!”,女人說著就扛起了鋤頭。
“我和你一起去”,男人搶過了女人的鋤頭。
地里的活並不多,沒多久他們就回來了。男人吃過女人準備的午飯,帶上工具走出了家門。
“咯咳”,這個讓男人永生不忘的聲音,又在耳旁響了起來。男人尋聲望去,是他的族兄,正從河邊晃悠過來。男人沒有正視他,此刻他心中只有氣憤,乃至仇恨,總之,諸多的情緒在無形中湧來。
“哎,老四!剛來就走啊!是不是老婆不留你啊!”村裡的阿三打着哈哈說。
“別胡扯,我得趕回工地,有事才來的”,男人沒有搭理阿三,只顧自己趕路。
“家裡放着個漂亮的老婆不用,可惜啊!確是便宜了自家兄弟”,阿三歪着頭走了。
“阿三你他媽的說什麼呢?小心老子揍你!”,男人聽到阿三如是說便停下了腳步,“有種你就在說一變!”
“哈哈,開玩笑,玩笑!”阿三加快腳步走了。
男人絕不能容忍妻子的不軌,更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妻子的清白。我要為妻子討回公道,男人想着就回到了家裡。女人正在灶台邊收拾碗筷。
“怎麼又回來了,落東西了?”
“不,沒事,沒事……”,男人打量着女人的周身。
“你放心,家裡一切都好”,女人安慰男人說。
“那就好,你要保重。只是……你也要注意點,別讓人說閑話”。
“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男人。
“哦,不,我隨口說的。……那,我走了”,男人邁出了家門,回到了工地。
“老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兩年你去哪了?”,男人的族兄看見了他。
男人沒理他,只顧自己抽煙,突然他掐滅了煙頭,扶着柳樹站了起來。
“兄弟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
“閉嘴!”男人像受傷的狼,射出冷冷的光,“滾!”男人心中最痛的那一段終於被血淋淋地拉了出來。
男人回到工地之後,阿三的話始終縈繞在他的兒旁。他再也無心工作了,由此還差點出事故。男人向工頭請了幾天假,準備正實阿三的玩話。
男人沒有回家,而是找到了阿三,“兄弟我求你了,你那天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絕對是真的!”阿三正兒八經地說。
“你怎麼知道?”這個問題男人是不得不問的。
“這你別管,晚上我帶你去看就知道了。”
天很暗,沒有星星和月亮,晚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夾着鳥獸的悲鳴。他倆躲在柳林中注視着周圍的動靜。男人悄悄打了個寒戰,這是一個男人的奇恥:跟着別人捉老婆的奸。
男人偷偷打了個盹,迷糊中他聽到了女人的哭聲。不!是女人哭着向他走來:“你個沒良心的,我在你家作牛做馬,你卻聽信別人的挑撥,監視自己的女人!我知道是阿三那個畜生說的,他趁你不在家就想調戲我,你知道我在家多不容易嗎?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嗚……嗚……”
“老四真不是個東西。”
“阿三,你個混帳的兔崽子,人家老四嫂子什麼時候得罪你了?非要挑撥人家夫妻,你說說你有沒有良心,前陣子我身體不舒服,你卻整天在外鬼混是誰給我端水送飯啊?”阿三媽顫顫巍巍地說,“老四別聽阿三胡說,你媳婦是個好人?”
“好人!?好人會紅杏出牆,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
“人家也是個女人,男人常年在外,要是你熬的住嗎?”
“男人不在家的也不只她一個啊!怎麼偏偏她就……”
“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再說你有知道別人不這樣?”
男人很無助,很矛盾。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真的他會怎麼面對,真的他不知道!
“四哥”,阿三推醒了男人。風呼呼地吹着,男人拉起了衣領,對阿三說:“阿三你要敢騙我,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四哥,我哪敢啊!”
男人沒說話,點燃了一支煙。
“四哥,看!”突然阿三指着院門口說。
男人看見了!一個黑影鑽進了院子。男人跟了上去,院子里黑黑的,看不見一絲絲的光。突然男人聽見了一聲“咯咳”,接着又是一聲“咯咳”,忽然屋裡亮起了燈,又是一聲開門聲,黑影山了進去,熄了燈。男人沖了上去卻被阿三拉住了。
“四哥,你聽我說,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好了現在跟我回家,等天亮了來收拾這對姦夫淫婦。”男人獃獃地跟着阿三,腦海中不斷閃出:咯咳聲、黑影、開燈、進門。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就來到了自家庭院,一切都很平靜。女人正在廚房忙活。看到臉色極其難看的男人走了進來女人迎了上去,“怎麼了?不是不舒服吧!”
男人沒有回答,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女人,她有點害怕,因為她從沒見過這種眼神。“發生什麼事了?”女人小聲問。
“跟我來!”男人走向了卧房。
女人緩緩走進了卧房,靜靜地坐在床邊。他們都沉默許久,突然男人抓住了女人的雙肩,“你做的好事!”
“什麼啊!你抓疼我了。”女人掙扎着說,“放手啊!”
“你說你對的起我嗎?”男人用力晃着女人。
“嗚……嗚……”女人開始哭泣。
“你!”男人用手指着女人的臉,“你竟然叫我做烏龜當王八”,男人哭喪着說,“天啊!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這樣懲罰我!”男人使勁用自己的腦袋碰床邊的柜子。女人拚命抱住男人,放聲哭了出來。
“說!那人是誰?”
“你別問好嗎?我保證從此絕不和別人了,相信我好嗎?”
“是誰?”男人用顫抖的聲音問。
女人仍是哭着搖頭。
“好!你不說可以,只是你別後悔!”男人邁着沉重的腳步,頭也不回……
“爹!”孩子喚醒了沉思的男人。男人應了聲就扶着孩子的肩頭向家裡走去。突然見間他發現扛着鋤頭的孩子長高了,變黑了,幼稚的額頭還有淺淺的皺紋。這是我那活潑可愛的孩子嗎?不!隱約中男人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孩子打開了房門:裡面亂糟糟的,被子堆在床沿,已經髒的不象樣了,發出陣陣難聞的氣味。臟衣服扔的到處都是,床頭的小柜子上放着一個杯子和一本卷角的舊書。
“你媽她……?”
“死了!”孩子放聲哭了出來。茫然的男人身體晃了一下,長吁了一口氣,雙手撫着臉,有緩緩地蹲下了。
“你走的那天我被我媽叫回了家,她說:‘孩子,我對不起你和你爹,我不是個好女人。我走後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爹!’當時我以為她要去外地,誰知,誰知……”孩子大聲哭了出來,“後來她被葬在西坡的荒地里。那邊!”
很快,男人見到了一尊荒墳,沒有墓碑,甚至連塊石頭都沒有。看着躺着他女人的黃土堆似的墳,男人嚎啕大哭了出來,“天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為什麼?”
“轟隆”一聲驚雷,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和着男人的眼淚,流在了女人的墳前。
……
漸漸地,雨停了。一輪嶄新的太陽照在了女人的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