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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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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閥張宗昌妻妾成群,從名媛淑女、大家閨秀,到青樓艷妓,身份參差不齊,九姨太段鳳荷是個唱大鼓書的,據說有羞花閉月之貌,可是張宗昌性情粗魯,全不知憐香惜玉,加上喜新厭舊,鳳荷很快就被他冷落在一旁,任其像春花一樣凋零。

  鳳荷難耐寂寞,暗中和一個叫上官傑的副官眉來眼去,漸漸生出情愫,終於做出紅杏出牆的事來。事後,兩人擔心東窗事發,遭到嚴厲的懲罰,乾脆連夜私奔逃到濰縣,租了個農家小院安家落戶,儼然一對恩愛夫妻。誰知好事多磨,該年的四月,上官傑跟一個朋友去膠州做生絲生意,途中遇到一夥閑幫無賴尋釁滋事,上官傑錯把他們當成劫匪,出手過重,竟惹下人命官司,稀里糊塗地被投進大牢。鳳荷見上官傑一去杳如黃鶴,憂心似焚,決意冒險孤身一人去膠州尋夫,誰知禍不單行,還沒走出濰縣地界,就遇到一夥土匪,土匪們見她生得貌美,強行把她擄去,獻給山大王做壓寨夫人。大王名叫金萬成,因生着一臉芝麻粒大小的麻子,被人戲稱為金芝麻。這金芝麻素以冷血聞名,平時連殺人都不帶眨眼,可見了鳳荷,立刻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恨不得把整個心都掏給她。鳳荷身不由己,也只好隨他,時間一長,她發現金芝麻雖然生性粗野,倒是一個重情義的漢子,竟對他產生了幾分愛意。

  上官傑坐了半年牢,終於覓得機會越獄成功,連夜潛回濰縣,才知鳳荷早已被金芝麻劫走,他是個血性漢子,豈肯善罷甘休,於是單槍匹馬獨闖龍潭,要找金芝麻討個說法。金芝麻哪肯買他的賬,一怒之下要拿他祭刀,幸虧鳳荷以死相求,才饒了他一命,轟下山去。上官傑氣怒交加,孤注一擲地投奔了和金芝麻有殺父之仇的慣匪曹大牙,曹大牙十分欣賞他的才幹,對他委以重任。上官傑復仇的機會來了,在他的精心策劃下,曹大牙在黑龍潭附近設下埋伏,將金芝麻殺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金芝麻遭此重創,恨不得將上官傑生吞活剝。軍師趁機獻言:“此禍由紅顏而起,一個上官傑還不足為患,聽說鳳荷還曾是張宗昌的姨太太,這張大帥可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大王切忌引火燒身。”金芝麻一聽暴跳如雷:“他娘的,俺老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敢要,算哪門子的英雄?誰敢多說話,老子今天崩了他!”嚇得軍師噤若寒蟬。

  災禍說到就到,中秋節剛過,張宗昌為了擴充軍隊,親臨濰縣,指揮收編各路鄉團和土匪武裝,不料在金芝麻這裡碰了個釘子,於是派軍隊前去圍剿,經過一場鏖戰,終將山寨蕩平,將金芝麻生擒活拿,連鳳荷一起押往由縣衙改的臨時帥府,聽候發落。

  張宗昌對金芝麻既想殺一儆百,又想利用他的威望招降余匪,是殺是留舉棋不定,於是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由上天來裁決。只見他叫人搬來兩隻神秘的罈子,擺放在一張桌子上,對金芝麻說:“這裡有兩隻罈子,一隻能給你帶來驚喜,一隻將給你帶來災禍,挑到前一隻罈子,本帥不但既往不咎,還名正言順地把鳳荷許配給你當老婆,要是你背運打開另一個罈子,無須我下命令,你小子自會命喪黃泉。”金芝麻內心詫異,忍不住嚷道:“這罈子里究竟裝的啥?為何大帥認定俺老金必死無疑?”張宗昌冷冷地說:“天機不可泄露,不過假如你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打開此壇后,還能活着帶鳳荷離開這間屋子,本帥就成全了你,否則鳳荷只能做你的殉葬品。”

  金芝麻忐忑不安地走近那兩隻神秘的罈子,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選中左邊的那隻罈子,剛要打開,忽然窗外傳來一聲烏鴉凄涼的鳴叫,俗話說:烏鴉叫喪。這一聲叫嚇得鳳荷凄惶不安,心尖尖發顫,聲嘶力竭地喊了聲:“不!”此時金芝麻的手指已觸到壇口,聽到鳳荷的警告,立刻改變了主意,轉而開啟了另一個罈子。霎時,一股奇異的酒香從罈子里飄溢而出,原來這是一壇美酒!鳳荷見此情景,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金芝麻的酒癮卻被勾起,忍不住嘗了一口,立刻飄飄欲仙,乾脆捧起罈子痛飲起來。忽然,一個細長的,滑溜溜的東西鑽進他的嗓子眼兒。這是一條蛇!金芝麻一下毛骨悚然。此時那條蛇滑進他的腸道,鑽進他的胃裡,翻江倒海一般攪動起來。金芝麻痛如刀絞,他知道自己完了,可他不能就這麼倒下去,鳳荷的命還攥在他手裡吶!他忍住巨痛,面帶微笑走到鳳荷面前,握住她的手就往外走。鳳荷感到他的手不但冰冷而且顫個不停,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不到十米的距離,彷彿走了很長很長。金芝麻後腳跟剛邁出門檻兒,忽然一口鮮血從他的嗓子眼裡噴涌而出,隨後癱倒在地上,立時就斷了氣。鳳荷霎時明白了金芝麻的良苦用心,不由百感交集,撫屍失聲痛哭。張宗昌走了過來,嘆道:“我沒看錯,這小子果然是條漢子,可惜……”轉而對鳳荷說:“一切都是上天註定,誰也怨不得,我張宗昌言而有信,你現在自由了,走吧。”鳳荷卻面無表情地盯着張宗昌,雙唇間吐出一個字:“不!”“為什麼?”“因為我想知道另一個罈子里究竟裝的是什麼?”“你不後悔?”“絕不!”鳳荷斬釘截鐵地說。張宗昌擺了擺手,鳳荷立刻走到那隻尚未開啟的罈子前,打開壇蓋一看,忽然神情大變,罈子里裝的不是別的,竟是上官傑的人頭!

  原來,張宗昌到達濰縣后,背信棄義的曹大牙害怕禍及自身,竟將上官傑殺害,割下人頭獻給張宗昌。張宗昌了解上官傑和金芝麻之間的宿怨,於是將計就計,叫人把上官傑的人頭裝進罈子,作為金芝麻求生的籌碼,他盤算得十分精妙,金芝麻將上官傑恨之入骨,看到他人頭落地,能不驚喜萬分?可是開啟罈子的不是金芝麻,偏偏是還深愛着上官傑的鳳荷,一個心力交瘁的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這突如其來的雙重打擊?只見她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登時氣絕,這個命途多舛的奇情女子就這樣悲慘地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