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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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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永樂年間,福建泉州陳家厝有一年輕的磨鏡匠叫陳三。陳三相貌堂堂,為人勤勞忠厚,可惜父母早亡,與大哥陳二相依為命,以繼承祖業磨鏡之藝為生,日子過得倒也殷實。

  不久,陳二娶一柯姓女子為妻。柯氏生性陰毒,時常薄待陳三。為獨佔家產,蓄圖攆陳三離家。陳三悲苦,常在勞作中思念雙親,時有走神,柯氏便挖苦:“連做活時也魂不守舍,好像一個大花痴,想要娶老婆了吧,有本事就去娶肖家五娘。”陳三不知道柯氏所言五娘到底為何人,卻知家嫂的弦外之音,只得堅忍。

  後來,陳三終不能忍受柯氏的刻薄,挑起磨鏡行什,離家出走,街頭巷尾,呼家喊戶,遊藝江湖。嚴寒酷暑,披霜戴雪,從不歸家。因陳三為人謙和老實,行藝到家,常有大戶人家請他磨鏡。

  一日,陳三來到一大莊院外,也像往常一樣對內招呼“磨鏡”。過了一會兒也無迴音,便打算離去。忽聽院內有一女聲喊道:“先別走,找你磨鏡。”

  在一女婢的引領下,陳三來到該庄的後院。在等待女婢入內拿鏡的中間,陳三便與旁邊家奴閑談起來。談話間,才知此座莊院叫肖家莊,找他磨鏡的人是肖家五娘小姐。陳三頓時怔住了,回想以前兄嫂所言五娘這個人,原來是事實。

  不一會兒,五娘小姐便帶着丫環拿鏡出來。陳三偷偷看了五娘一眼,便呆了,心想:好個秀美賢淑的人兒呀,難怪芳名遠揚,我陳三莫說娶她為妻,就是能與她多待一天,死也心甘。

  於是,陳三在展開工具磨鏡之間,便多了一份心思。古時之鏡,乃用純銅精工細磨而成,甚為稀貴,非大富人家而不能添置。陳三想到這點,在磨鏡的時候,故意裝作不小心,失手將鏡摔到地上。因為銅鏡細薄,觸地即破,眾人嘩然,驚動了五娘的父親肖員外。這個肖員外雖然富貴無比,但生性吝嗇。當他來到現場看見地上破碎的銅鏡時,便勃然大怒,揚言要帶陳三見官。陳三早已成計在心,所以便假裝慌張無措地對肖員外說自己願意賣身賠鏡。肖員外見他生得倒也精壯,聽他願意賣身為奴,怒氣才稍稍平息下來。最後雙方議定,陳三必須為肖家苦勞三年,才可得自由。旁邊的五娘看見此種情形,甚是同情陳三,但她又知道父親的為人,也不敢多言。

  自此,陳三便在肖家莊待下來,任人驅使,任人指派,寒暑交替,不辭辛勞。偶或經過五娘閨樓,聽到五娘的笑談之聲,便為之興奮,為之噙淚,為之嘆惋。

  一日,肖員外吩咐陳三把一重箱搬到五娘房中,陳三照辦。時值入夏,當陳三把重箱搬到五娘房中之時,已是大汗淋漓。五娘知道陳三自從入庄以來甚是勞苦,人又忠厚,又想起他入庄的前因,頓生憐憫之心。於是吩咐丫環給陳三看座看茶,並問起了陳三的家境。此情此景,陳三便老實相告。五娘是一個善良的人,聽了陳三的身世,便為他流淚。陳三見五娘動情,自己也不覺淚流滿面。

  此後,兩人互為熟悉。陳三常藉機與五娘攀談。五娘從不嫌棄。日深月久,陳三難免坦露了自己的心曲。五娘想到他的良苦用心,想到他的多情,竟也漸生愛慕之心。終至於暗地裡形影不離,私訂終身。

  後來,他們的情事敗露。五娘乃是肖員外的掌上明珠,他豈肯讓她與一個貧賤的子弟苟合。於是便差人要將陳三交與官府。五娘了解父親的為人,恐怕陳三受罪,奈何兩人又情深難捨,便雙雙逃出了肖家莊。一路上兩人如出籠之鳥,風餐露宿。

  一日,兩人來到一莊院之前,因途中勞頓,肚中飢餓,陳三便把五娘安置在路邊的一口古井旁。自己入庄去尋找食物。

  陳三走了有一些時辰,不見回歸。五娘就心中着急,便起身在井邊徘徊。時值入冬,四野凋敝。五娘觸景傷情,想想自己本是富家千金,如今要託身陳三,不知他是否能恩愛如昔。正在思量間,遠遠聽到陳三朝這邊大呼:“五娘,我回來了。”五娘轉憂為喜,回頭看見身邊的古井,於是心生試探之計,便將腳上繡鞋脫下,放在井沿邊,自己藏身在附近的樹后。

  陳三回到井邊,看不見五娘的身影,急忙大呼“五娘”。當他看見井沿上的繡鞋時,頓感不祥,便探身井口,放聲慘呼。五娘在樹后聽得清楚,心中甚是欣慰,正欲從樹后出來與他相見時,忽聽一聲“五娘,我來也”。五娘心喊不好,急奔向前,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陳三早已跳入井中。五娘頓時慘然,髮鬢盡散,涕淚皆下,望着森森井口,心想自己出此下策,原只是為了試探陳三的心跡,不料卻反而害了他的性命,想自己已是無家可歸之人,而陳三又義重如山,啊……罷了……罷了。

  哭罷,五娘便縱身一躍,落花般飄進井中。

  後人感念他們的悲情和忠貞,就給那口古井取了一名——鏡泉,以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