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憶水(千古付笑談)
清冷的秋風迎面吹來,帶來陣陣寒意。馮炎秋青衣飛起,劍眉微揚,眸子如一潭千年古水,波瀾不驚,深深沉寂。
遠遠的看去,忘憂亭在斷幽湖中,好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
四大護法,不歸客,封塵,清夢,凌雲,都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流轉,看着冷漠超然的馮炎秋以及他身前的黃逸天。
“馮炎秋,你不要命了!”在一片死寂中,聽到一聲輕喝,聲音纖弱,低低迴轉,幾不可聞。凌雲美眸輕閃,遲疑道。
馮炎秋眸中毫無波動,聲音冷如冰霜:“生死一線,有何可留?”他劍眉一挑,“黃逸天,出手吧!”
黃逸天手指輕輕劃過衣角,神情複雜,忽然間,手一揚,一把刀,在空中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瞬息而出,散發著凜凜寒光,刀身如鏡,光可照人,殺意無限。刀柄上,雕着一輪殘陽,將這滔滔殺機沖淡,反倒帶了些遲暮的意味。
殘血刀!
封塵看着那一輪標誌的殘陽,不禁一震,心中震驚無比:“竟然連殘血刀都使出來了,小天,你這是要拚命啊!”但他隨即又釋然,殘血刀一出,黃逸天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黃逸天緩緩閉上雙眼,任由滔天的殺機在周身流轉。忘憂亭外的碧波,似乎也被這滔天殺氣所鎮,凝固住了,不再流淌,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初升的朝陽卻被淹沒在了黑雲之後,陰沉沉一片。
馮炎秋靜靜地注視着黃逸天,眸中依舊一片沉靜,只是在眾人看不到的深處,多了一絲慎重,更顯得幽深莫測。
“蒼山如海!” 黃逸天輕叱一聲,猛然間手一揮,一刀劈出,天地變色,陣陣刀風捲起碧波,浪花滔天。刀的殘影映照得湖面一片血色,眾人的心頭不禁湧起無邊無際的震驚,第一次,看到黃逸天出底牌,想必,也只有殘血刀法最後一式,才可能傷到馮炎秋吧!
刀風刮過亭中,恍若刀砍過,只聽得“轟”的一聲,一根支撐着亭子,位於正中的柱子轟然倒塌,站在一旁的清夢神色一變,“糟了!”她輕喝一聲,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黛眉緊縮“這座亭子要塌!”
“小天,快住手!”封塵見此,大喝道,“在這樣下去忘憂亭就毀了!”
黃逸天靜立在原地,神情淡然若水,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右舵主任蒼芒皺起眉頭,看着黃逸天,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此時情形已容不得他思索,大袖一揮,“刷刷刷”,三枚錐形暗器自袖中飛出,將柱子穩穩地釘在半空中,但刀影陣陣,堅持不了多久。
馮炎秋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黃逸天眉宇之間充滿了感懷昔人的憂傷,也許他又想到了蕭月海。他驀然睜開雙眸,神情一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眸中清澈如水,彷彿也映出了一抹殘陽,他輕輕道:“殘陽如血!”聲音不大,卻如驚雷,轟然響起。
一刀揮出,碧波涌動,浪花湧起,瘋狂地灌進亭中,先前被任蒼芒暗器釘在地上的柱子又轟然倒塌,連帶着地上的磚瓦飛起,刀風逼向眾人,任蒼芒手一抖,無邊無際的內力瘋狂的宣洩出來,織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身前,即便是如此,身形也不禁晃了一晃。
初升的朝陽灑落如血的光芒,灑落在湖面,映照得站在朝陽下的黃逸天如同浴火重生一般。忘憂亭搖搖晃晃,忽然間猛地一沉,頃刻間,湖水已經淹沒了眾人的雙膝。不歸客快速一躍,身形微閃:“不能再等了!右舵主,凌雲,清夢,封塵,我們先走!”
“小天!住手!”封塵向著黃逸天大喝道,黃逸天身形不動,穩穩地站在原地,驚人的刀風又一次迸發出來,凌雲一個未察,竟然不由自主的身形一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落在白衣上顯得觸目驚心。“他這是大寂滅境!”任蒼芒看着黃逸天無悲無喜的雙眸,心中湧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什麼是大寂滅境?”封塵站立在水中,擔憂地問道。
任蒼芒不由得皺起眉頭,正欲說話,忽然間,又是一道殘影飄過,只聽得“轟隆隆”一陣響,亭子的地板轟然塌陷,整個亭子驀然間往下落。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任蒼芒神色一變,大喝道,水將要漫過頭頂,他猛地一躍。
“清夢,凌雲,不歸客,你們先走吧!”封塵喝道,同時立在了一塊掉落下來的石頭上。
“為什麼你不走?”不歸客皺眉,同時抓住一塊木頭,“快走啊!”
“小天怎麼辦?”封塵頗為擔憂地問道,看着屹立在原地不動的黃逸天,眉頭鎖成了一團。
“他既然出了殘血刀,就一定能全身而退。倒是我們,如果現在不走,就會困死在這裡。”任蒼芒道,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黃逸天,輕嘆一聲,再不猶豫,輕身一躍,足尖輕點,踩在水底的石頭上,身形漸遠。
旁觀者尚且如此,被黃逸天所針對的馮炎秋又承受多大的壓力?凌雲想到這一點,不由得一怔,美眸流轉,略有憂慮地看着馮炎秋,絲毫沒有察覺出,自己修的無情道漸漸發生了變化。一旁的清夢看到她微微發怔,也是一嘆,拉着她,身輕如燕,遠遠地飛掠而去。
馮炎秋的一身青衣被刀風逼得高高揚起,伴着黑髮優雅地飛舞,但他的人卻是穩穩地立在水中,任憑漫天刀光逼人,他的手指緊扣住青鋒劍的劍柄,忽然間,猛地一抽,青鋒劍出鞘,劍身雖然在一片碧波中,但卻清晰可見,一片青色閃花了所有人的眼。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馮炎秋青鋒劍如電般掠過,初時眾人還能看到一道道劍影閃過,三息過後,便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交織,眾人登時感到心中平靜了許多,紛涌的碧波漸漸退去,湖面上如血的殘芒漸漸消失,恢復了碧藍色。
看到已經落入水中的忘憂亭,馮炎秋眉頭微皺,再看看黃逸天,“大寂滅境!”大寂滅境是原是佛門修行時極為空明的狀態,進入此種狀態,修為能有極大地提高,但是,如果放在武林眾人身上,就完全不一樣了。進入大寂滅境,短時間之內能夠招數能夠威力倍增,但是,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一點,馮炎秋眉頭鎖得更緊,從黃逸天的出手來看,確實是個不可多得人才,假以時日,或許能與趙無塵相比肩。水已經漫過頭頂,他不及思索,背起黃逸天,御劍而去。
洞庭天居的後院中,趙無塵坐在樹下,微閉雙眸,忽然間,他睜開眼睛,目光一凝,湖中的忘憂亭已然不見!一定是馮炎秋出了什麼變故!他一躍而起,再也顧不得古琴,奔向湖邊。
任蒼芒足尖一點,穩穩的落在岸邊,遠遠地,看到一襲白衫倏地一閃,他下意識地右手一揮,一枚錐形暗器飛出,大喝道:“誰?”
趙無塵右手斜斜一揮,一把短劍擋住了飛來的暗器,在這片刻間,任蒼芒已到面前,待看清楚了白衣人的面容,任蒼芒眉頭一皺:“琴神劍意,趙無塵!你怎麼會出現在凝碧樓?”趙無塵自從當年馮月明死後,再未涉足江湖,現在重又出現,這其中必有蹊蹺。
趙無塵身形一凝:“任蒼芒!你是淵海閣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凝碧樓?”遠遠地,一抹紅衣奔來,恰好將趙無塵的這句話聽進耳中,清夢心中一震,沈欺霜建立凝碧樓,廣納人才,來者不拒,這樣雖然聚集了大部分武林高人,但是也不排除有部分姦細。他們四大護法和左右舵主都是在比武中脫穎而出當選的,從不知道彼此的過去。難道,任蒼芒是淵海閣的卧底?
任蒼芒冷冷一笑,並未說話,清夢只當他是默認了,不由得怒喝道:“卑鄙小人!淵海閣卧底!”她縴手一揚,紅衣飄飛,就要動手。
一旁的凌雲將她拉住,無情道的道心又在她身上顯露了出來。她眸中泛着冷光:“清夢,別衝動,且聽他怎麼說,趙無塵的話也未必可信。”
清夢略略點頭,但眼中的憤怒卻絲毫沒有消失。
遠遠地,馮炎秋背着黃逸天御劍而來,趙無塵見此,不再耽擱,毫不猶豫地一揚手,眾人皆當他要出招,不由得齊齊退後了一步,僅僅是片刻遲疑的功夫,趙無塵早已不見了蹤影。
馮炎秋收起青鋒劍,放下黃逸天,冷冷道:“發生了什麼事?”凌雲眸中的冷光緩緩散去,淡淡道:“有人說任蒼芒是淵海閣卧底。”
“誰?”馮炎秋神情淡然,看不出心中所想。“趙無塵。”凌雲答到。
清夢正欲說話,忽然間,她脖子間感到一陣冰涼,低頭一看,一把長劍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誰?”凌雲看着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