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下班回來掏出鑰匙開自己家裡的防盜門,鼓搗了好半天也沒有把門打開。那門紋絲不動,女人失望極了,她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靠在門上休息。
女人想了想敲開了鄰居家的門,一個滿手沾滿白面的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顯然男人正在做飯。女人有點不好意思,她說明了情況,請男人幫忙把門打開。
男人很熱情地答應了,他弓着身子認真地幫女人開鎖。鑰匙插在鎖孔里,他左轉右轉,仔細地揣摩着用力的輕重,他知道肯定是鎖有了問題,但要是用對了力氣就會一下把鎖打開。男人把鑰匙拔出一點來,再輕輕地轉動鑰匙,可那防盜門的鎖像是故意跟他們作對,就是沒有半點動靜。男人頭上的汗順着臉頰往下淌。女人站在一旁說:“不行我就去街上找個專門修鎖的師傅來修吧。”男人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前發了一小會兒呆。然後跑到自己家裡找出半截鉛筆,再用小刀把鉛芯一點一點地刮成細末放進了鎖孔里,然後他試着轉動鑰匙,那鎖終於被打開了。男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多麼重大的事情一樣輕鬆了許多。
女人也鬆了口氣:“多虧了你,耽誤你半天,真不好意思。”男人說:“這麼客氣幹啥,都是鄰居。”
女人走進自己的家裡,心裡很是感激那個男人。她想起了那個男人手上沾滿了白面,男人一定是在做飯,可能是在擀麵條吃。這個男人也真夠可憐的,前年死了老婆,就一個人這麼過着日子。女人想了一會兒就也開始做起飯來,她也想吃麵條,就開始動手和面,擀麵條。
女人是個老姑娘,三十多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本來跟着母親在家裡住,可是哥嫂嫌棄她,就只好搬了出來,在這個小區里租的房子,這一住就七八個年頭了。男人死了老婆第二年,就有人給她提過,說對門的男人人品不錯。她那會兒沒有說願意也沒有說不願意,這事也就擱下了。其實女人是想等着別人再勸勸她,那麼她也就順水推舟地和男人談了。可後來沒有人再給她提過那事,還竟然傳言出來,說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還那麼挑剔。怕是心上的愛情鎖已經生鏽了。女人也感覺自己對愛情已經有點麻木了,真像是心頭有了一把生鏽的愛情鎖。
女人做好了麵條,兩大碗。放了青菜香油。女人想把男人請過來一起吃。
女人抬腿向門外走去,忽然又折過身來到梳妝台前好好理了理頭髮,還打了一點唇膏。女人舉手敲男人家門的時候,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門砰地一聲帶上了。她把鑰匙插進自己家門的鎖孔里,裝作又打不開門的樣子。然後再敲開男人家的門:“你看我又打不開了,這鎖真是難用。”女人臉紅紅地指着自己家的門說。男人二話沒說,動手開鎖。輕輕地轉動鑰匙,男人臉上的表情有點怪。他左轉右轉,轉了好半天,他想了想,不經意地一後退,把自己家裡的門砰地一聲鎖上了。他們兩個誰也沒有在意這個細節,只當是一陣風刮來,把門給帶上了。男人再開女人家的鎖,只一下,門開了。
女人笑了,男人也笑了。這會兒男人才發現自己家裡的門被鎖上了。他出來時忘記帶鑰匙了。女人說:“那先來我家裡吧。吃一碗麵條。”男人進了屋,女人是個利索的女人,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讓人一進來就不想走。女人拿出一瓶酒來,給男人倒上一杯酒,自己只倒了半杯。男人也許高興,他竟然喝了好幾大杯。還吃了一大碗麵條。兩個人說閑話,多少年的鄰居了,還從來沒有這麼交談過。現在談得居然還那麼投機。
男人有點醉意了,男人拍着胸脯說:“以後有什麼活兒,你儘管叫我就是了,都是鄰居。”
女人送男人出門,想起來男人把鑰匙忘在了家裡。可男人一摸屁股口袋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了自己家的門,搖搖晃晃就進去了。女人忽然明白了什麼,臉紅到了耳根,她返身回屋,痴痴地笑,一整個晚上都在想着男人和她一起喝酒的情景。她想,男人真是一把開鎖的好手。不但能開門上的鎖,還能開人心裡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