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趕集遇阻
山裡的冬天,白晝着實短暫,下午幾個小時的風雪就將山裡的一切裹得嚴嚴實實。張新宇一大清早來鎮上趕集,就被這場風雪擋在了鎮子上,幸好他的四叔在街上開了個汽車修理部,可以暫時歇歇腳,打算等雪下得的小點了再回家。
張新宇家住鎮子二十四公里以外大山深處的黃泥灘村,這段路是村子和鎮子的唯一通道,每年沿途的村莊都要組織村民修繕,但是由於是山路一遇下雨下雪天便不能行車。張新宇是個做事謹慎的人,他也認識些字,平時農閑時喜歡看書、看報紙,因此他好像比別人懂得多。今天這樣的天氣在他看來,騎自行車走山路回家是不安全的。於是他在街上的小買部里買了包5塊錢的香煙,揣進衣服兜里,將自行車放到了修理部門口,抖抖頭上和身上的積雪徑直走進了叔叔的修理部。昏暗的修理部里堆滿了汽車零部件,汽車外胎、汽車內胎、汽車發動機、自行車外胎、自行車內胎、粗細不一的皮帶、大小不一的軸承、螺絲、車輪鋼圈……長短不一的鋼管、鋼板、鐵絲……..還有好多叫不出名的零件,屋子裡充滿了機械油的混合氣味,屋子中間放一火爐,爐火燒得的很旺這才逼走了屋裡鋼鐵冰冷的寒氣。往裡走是只有一個人可以走進去的小道,小道通向裡屋。張新宇邊向屋裡移動着步子,邊四下里張望着,走到火爐旁邊發現屋裡沒人。
“叔,在嗎?”
“叔,在嗎?我是新宇”這時裡屋有響動,一會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來。左手拿一電焊防護面具,右手提着電焊機。油膩的黃色中山外衣上到處是油漬,焦紅的臉上泛着灰暗的色澤,髒亂的頭髮好似幾年都沒有洗過了,白色線手套已經找不到一點白的地方。“新宇來了呀?找個地方先坐,我收拾一下”,張新宇看着四叔略有思索的回答道:“好的,叔”。接下來他搬來一個裝過油的空桶,脫掉手套坐都火爐旁邊烤起火來,
這時他的腦子裡出現了一些回憶,他的這個叔叔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走出大山和他那般的人一樣,想去大地方見見世面,於是在他4歲的時候叔叔和同村的人去了廣東。在他的記憶中叔叔是一個敢於嘗試,不怕吃苦的人,在叔叔外出廣東的幾年裡只有每逢農忙的時候能收到叔叔寄來的書信里,每到年低從同去那裡的同村人的口裡模糊的得到叔叔的工作和生活情況。聽說有一年叔叔在一個工地上打工被高處掉下來的鋼筋砸傷腳,一起的工友找到當時帶隊的包工頭要求其帶受傷農民工去醫院包紮,包工頭不但不予理會,而且蠻不講理的罵道:“包紮個叼,老子帶隊這麼多年受傷的不至你一個,讓我帶你去,誰來幹活!給他放一天假去看病(說是放假就是不帶薪的),其他人快乾活!”說完之後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工地。於是叔叔一個人拄根木棍拉着腿,找到了離工地最近的一家診所。“大夫,幫我看看,快幫我看看”,叔叔強忍着疼痛央求大夫道。“嗯….你這個不行呀?…..呃,得上醫院去”,大夫上下打量一下叔叔說道。
叔叔回答道:“大,大夫,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去的了嗎?”
大夫看了看門外:“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是是” 叔叔咬着牙斜靠在長椅上,全身都在發抖。大夫看此情形只好答應給他簡單的處理一下,完了讓他去大醫院進行更好地治療。可是叔叔知道大醫院費用高,花錢跟潑水一樣,於是買了些葯回到工地工棚自己包紮處理。
兩個禮拜后傷勢好的的差不多,他想去給包工頭說一聲,早點安排他去工地幹活,這樣一天閑獃著儘是花錢的主,順便問問工頭能不能把拖欠了半年工錢發了好讓自個欠工友和診所的醫藥費還了。可誰想到包工頭因為他沒有按時上班,說是耽誤了工期要扣他工錢。叔叔氣不過和包工頭爭吵了起來,最後被一起的工友拉回了工棚。第二天一大早包工頭站到工棚門口大聲嚷嚷道:“張德全,你給我立馬收拾東西走人!”叔叔本來因為昨天的事一宿沒有睡着,這時聽到包工頭這樣說。“走就走,誰怕誰呀?”叔叔大聲朝工棚外面喊道。“要走可以,不過你、你得先把俺的工錢算了我才能走。”叔叔再次低聲補充道。“要工錢呀,可以。出來跟我領工錢去”,包工頭在外面冷冷的回答道。叔叔一聽要發工錢了,便急忙披了件外衣,鉤了只鞋子衝出了棚子。
可是誰能想到這時等在外面的是包工頭從社會上花錢雇來的幾個混混,各個五大三粗,手裡搖晃着鋼管、砍刀、警棍之類的東西。叔叔一看這情形覺得不對勁,上前幾步站定后說道:“頭,你不是讓我領工錢嗎?你這是?”“想領工錢是吧?先過了他們這關在說”包工頭墊墊腳邊說邊向周圍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五六個壯漢向叔叔撲了過來,就是一頓刀砍、棒打,就在這時工棚的工友聽到了外面的打鬥聲也沖了出來,他們看到叔叔被人打倒在地,滿臉鮮血。於是他們拿起鐵杴、木棍圍住了包工頭和他雇來的幾個打手。其中有一個工友手持洋鎬大聲說道:“你們還講不講理,講不講理,人家辛辛苦苦的幹活,受了傷你不但不理會,還要扣工錢,我們本來就是幹活有工錢,不幹活沒工錢嘛。現在讓人家走,不但不發工錢還打人,你們講不講道理,還有沒有王法?”幾個打手看到那麼多人圍了上來他們害怕了,紛紛往包工頭身後退縮。“你、你們想幹嘛?要造、造反不成”,包工頭哆哆嗦嗦的說道。“給我們發工錢,給張德全付醫藥費”,一個年輕的工友大聲喊道。“對,發工錢給張德全付醫藥費”, “對,發工錢給張德全付醫藥費”,其他的人也跟着喊了起來。“請先回去工錢會一分不少的發給大家的,請大家放心。”包工頭邊擦臉上的汗邊提高嗓門說。“不行,不發工錢我們就不幹活。”又一個工友說。“對,不發工錢我們就不幹活”, “不發工錢就不幹活”, 其他的人也跟着喊了起來。包工頭見此情形不好對付,於是答應給他們支付工錢。就這樣叔叔也領到了工錢,並且還要回了三百元的醫藥費,當天叔叔被一起的工友送到了醫院。聽說整整住了一個半月的醫院才好,出院后在一家服裝廠找了個保安的工作。
“新宇,今天這種天氣怎麼跑鎮上來了?家裡還好嗎?”張新宇還在對那些年往事的回憶中,叔叔便從裡屋走了出來問道。“嗯,出來的時候比較早,那會天氣還好我琢磨着不會下雪,沒想到這天氣說變就變”。 張新宇揭開爐蓋兒,邊用鐵棍兒捅着爐火變回應道。“呵呵呵,山裡的天氣你娃兒不懂,東山起風西山下雨這是老理兒”,叔叔挪了挪放在地上輪胎順手搬來一個空油桶也坐到火爐跟前。張新宇見叔叔也做過來了,便放下手中的捅火棍,從衣服口袋摸出了他剛才從小買部買的5塊錢的“蘭州”牌香煙。“叔,抽支煙吧?”笑眯眯的邊說邊從煙盒裡取出了一支。“你小子也學會抽煙了呀?”叔叔接過香煙笑着問道。張新宇撓撓頭靦腆的回應道:“沒,沒有,這是專門為你買的”。叔叔聽到這話開心的笑出了聲兒來,打量着張新宇說道:“小子,長大了,懂事了。哎,給你爸買過沒有呀?”。“買過,只是我爸喜歡抽兩塊五毛錢的那種煙說是抽起來有勁,呵呵呵,五塊錢的我還是頭一回買”。張新宇回答道。“噢,那就把剩下的帶回去讓你爸也抽一抽”,叔叔略有思索的說道。兩人圍着暖烘烘的火爐先聊着。
時間一小時兩小時的過去,外面的天漸漸沉了下來,風依然呼呼呼的刮著,不過雪花少了許多。張新宇看看掛在牆上的時鐘後起身說道:“叔,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點把部子門關了休息吧 ”“這種天氣,還是別走了今晚在這住一宿明天再回去吧?”叔叔起身說道。“不行呀叔,晚上還要給羊喂草了,再說不回去我爸媽他們會擔心的,他們知道我長這麼大從不借宿的”,張新宇回到道。叔叔看到侄子如此的決絕便說:“那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回去的路不好走出了鎮子自行車你就不要騎了”。“行,叔我知道了”,張新宇邊回應邊出了修理部。
張新宇用手套掃去了落到自行車座上的雪,給叔叔回首道了別,騎上自行朝着他家所在的方向行去。叔叔站在門口遠遠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模糊在遠處的風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