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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前》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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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嚴忠貴

  我們村背倚的山巒,不是很高,典型的丘陵地貌,但綿延開去似乎沒有盡頭。山上一片低矮的灌木叢里,拔地而起一棵棵松樹。樹榦粗壯挺拔,直到頂端才有旁逸的枝條;樹皮斑駁粗糙,像老人皺巴巴的皮膚。白色的松脂似乎要從傷疤處溢出來,凝結成半干半濕狀,不知是松樹噙着的淚,還是松樹噴湧出的熱血。松樹葉呈針狀,大都蔥鬱似霧,到了秋天,也像人老了頭髮泛白般變得枯黃。風一吹,窸窸窣窣頭髮般掉在樹腳紅色的土壤上,密密的厚厚的軟軟的,像給土壤蓋上一層過冬禦寒的棉被。中間夾雜着鑲嵌着一枚枚橢圓形的黑褐色的松果,硬硬的皺巴巴的,細看很精緻,似小巧的藝術品,雕鏤功夫了得。

  以前,家裡燒的是柴灶,不像今天用爐子,甚至爐子都不用,用煤氣灶、電子爐。用柴灶,生火常用一些易燃的引火之物,那後山的枯乾的蓬鬆的松針,引火時一點就着,噼里啪啦火勢甚猛,真是好極了。於是媽常讓我帶着弟妹上後山掃拾松針。山腳有個斜坡,裸露着鮮艷的紅土,我們常在斜坡上滑下,紅土綿軟濕潤,觸感舒適。但易把衣褲染成紅色,髒兮兮的,為此常被媽揍一頓。一條小路蜿蜒而上,不是很陡,鋪着一層松針,還點綴着一些或青綠或枯乾的樹葉。腳踩上去能感受到幾分彈性,赤腳踩上去,親密接觸,更有別樣的刺激感。路兩邊的灌木叢矮矮的,可能是受到鶴立雞群的松樹的壓抑使然。那些灌木的枝葉,經常吸引了我們好奇的眼睛,仔細分辨它們在顏色上、形態上的差異。松樹雖說成片,但挺拔高聳的樹榦間,填滿了遠處的天光。我、弟妹們有時還有一些同村的小夥伴,總是坐在厚厚的松針上玩耍嬉鬧,蹲在地上研究來往忙碌或打瞌睡獃著不動的小蟲子,撥弄它們、追逐它們、禁錮它們。二弟孔銘好動點子也多,他在靠近的兩棵松樹間,綁上柔韌的藤蔓,然後坐上去盪鞦韆,一晃一晃的,逍遙自得。弄得我們爭相效仿,偶爾青藤斷了,或者打在樹榦上的結鬆了,會掉在地上。不用擔心,松針厚着呢,像現在體育課上的海綿墊。也有不巧的時候,鄰居女孩胡杏香就曾從斷了的鞦韆上,摔到一根略微凸起的樹樁上。幸虧她胖,屁股肥厚,但也揉着屁股哭了好幾鼻子。看看快到中午了,或夕陽西斜,山下村子里已炊煙裊裊,玩過癮了的我們,便匆匆用木棍或乾脆用手指當耙,把厚厚的松針扒拉成堆,裝在帶去的土箕里,裝滿了還往下壓一壓再裝。然後兩人抬一箕,拄着木棍下山。

  家裡養了幾頭豬,我們便像女孩子一樣,挎着竹籃,帶上鐮刀或鉤子,出去打豬草。有時在田裡,用帶柄的小鐵鉤,勾那黃花草。黃花草散布在收割完了的密密麻麻的稻茬間,硬硬的稻茬這時快要爛了,柔柔的倒伏在濕潤的泥土上。黃花草,葉子綠綠的披散開,中間的小黃花艷麗醒目。小鐵鉤插進田泥里它的根部,一勾就出來了。這要有耐心,蹲久了腿會酸,時不時站起身舒展舒展腿腳腰身。初春田裡全是綠油油的紅花草,厚實蔥翠,開着小紅花。那是農民種來肥田的,我們犯懶時會去偷割。有時被人發現,遠遠一吆喝,我們是連滾帶爬逃走,回家騙媽說是野生的。有時到成片的菜地里去打豬草。懶惰人家的菜地頗受我們青睞,雜草叢生,五花八門,什麼青草,什麼車前草,什麼狗尾巴草,什麼葉紫莖紅的馬子汗(音譯)等等,我們給他的菜地扒拉的乾乾淨淨。媽媽再三交待不要偷人家的菜,所以我們盡量約束自己。偶爾運氣好,別人剝掉的菜葉,或拔掉不要的綠葉菜,扔在菜畦溝里,喜出望外的我們一哄而上,搶着往籃里裝。

  監獄圍牆外,犯人種的一望無際的菜地,更是我們喜歡光顧的。經常會有拾到黃菜葉的好運,有些和善的犯人,還會指着菜地說,這些菜老了,我們不要,你們割去吧。但大多時候,犯人更偏愛女孩,給她們的機會多。活潑的胡杏香,總是得意的向我們眨巴眼睛:給我的。於是有了怨氣,我們也曾到監獄山溝里的菜地上,貓着腰偷剝包心菜葉、白菜葉、蘿蔔葉等等。磚砌小屋裡、茅草棚里看守菜園的犯人發現了,有的喊一嗓子,嚇跑我們就算了;有的凶神惡煞的大吼着追來,我們便驚恐地往小山上跑,躲在樹叢里半天不敢出來。

  有時我們也到水溝里去打豬草。可能是由於水的滋養,溝里的草特別茂盛。有一種叫野芋頭的,莖粗葉如蓋,成片成片的撐在水溝邊,誘惑着我們。只是與它親密接觸后,皮膚過敏的奇癢無比。偶爾也會與水蛇狹路相逢,看着它高昂着頭,扭動着身子從身邊的水面飄過。聽大人說水蛇無毒,所以我們不甚害怕。

  熱天,河裡的水草很是茂盛,綠綠的厚厚的鋪在河床,有些還冒出了水面,被水流扯平在水面起伏蕩漾。水草,那種穗狀的,豬不大愛吃;那種葉子扁平長條,大號竹葉狀的,挺受豬的喜歡。我們穿着褲衩、涼鞋,挎着籃子,彎着身子,右手伸進水裡去扯。扯上來在水裡洗洗,因為有時會連根帶泥拔起,洗乾淨了,往籃里塞。竹籃裝得滿滿的,也不會重,水托着浮力大着呢。水深的地方,扯的人少,水草更茂盛。這需要鑽進水裡,睜開眼睛,去找去扯。扯了一大把,浮出水面,洗洗,往岸邊走,往岸上扔,又回身去扯。時間長了,上岸時,手腳上的皮都白花花的發開啦。有時候天熱,躲蔭、戲水去了,到了中午或到了傍晚,要回家交差。便在草里用小樹枝撐空,製造滿滿的假象。然而,回家一洗一剁,就那麼一坨坨,真相無法掩蓋,挨頓打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