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開人大會選舉鄉長的時候，作為鄉長候選人的賈為民，主動跟黑山村村委會主任朱得康說，他想抽空到他們村去看看福利院的老人們。朱得康是鄉人大代表，聽了賈為民的話，感動得差點流出了眼淚。他想，這才是我們想要的鄉長。於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神聖的一票投給了賈為民。賈為民以全票當選了。
朱得康始終記着賈為民選舉前跟他說的那句話。自賈為民當上鄉長的那天起，他就天天盼着等着賈為民哪天能抽空去他們福利院看看。眼看到了年底，賈為民仍沒抽出空來，朱得康有點耐不住了，就跑到鄉政府，他想當面問一問賈鄉長，什麼時候能去他們福利院看看。
朱得康起了一個大早，到鄉政府的時候，賈為民才起床。見他頂着一頭寒霜，賈為民問他什麼事這麼急，他不好直說，就撒了一個謊，說有事路過鄉政府。
賈為民一面招呼他坐下，一面給鄉政府辦公室主任打了一個電話，問他的事準備好了沒有。賈為民這幾天忙得很，他要抓緊年內有限的幾天時間，上縣上省打點關係。他知道，他這個八品鄉官要想再往上躥一點，上面沒有人拉扯是不行的。所以，當上鄉長后，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這上頭了。
賈為民沒時間陪朱得康閑聊，他拿起桌上的皮包對朱得康說：“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看賈鄉長一副日理萬機的樣子，朱得康知道，他們的鄉長今天無論如何是抽不出空來去他們福利院的。但朱得康聽了賈為民的逐客令，心裡像堵着塊硬物般不暢快。他賴在椅子上，任憑賈為民一催再催，就是不起來。
朱得康賴在椅子上不起來，賈為民只好停止了外出的腳步，極不情願地轉過身來，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朱得康轉動了兩下眼睛，忙回答說：“我還真有事要跟你彙報一下。”賈為民放下皮包，重新坐了下來。
賈鄉長坐下來，朱得康又不說了。賈為民耐不住就催促他快說，朱得康這才不緊不慢開了口。他說：“我們福利院有個老頭特別怪。”
聽他說起福利院，賈為民像是記起了什麼，臉微微地紅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假裝很好奇地問：“你說說看，怎麼個怪法。”朱得康說：“那老頭真的很怪，這大冷的天，他上身穿着厚實的新棉襖，下身卻穿着一條單薄的破球褲，凍得直哆嗦也不願多加一條褲子。”
賈為民着急地說：“那還不凍壞了，咋不叫他多穿一條褲子？”朱得康看着賈為民笑，卻不回答。賈為民馬上警覺了起來：“是不是老人家沒有過冬的棉褲？”朱得康搖搖頭：“棉衣棉褲是村裡一起發的。”賈為民不解地問：“那他為啥不穿？”朱得康說：“我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問他，你知道他咋回答？”賈為民看着朱得康：“咋回答？”朱得康擺擺手說：“算了，不說了。”賈為民急了：“你快說嘛。”朱得康看了看賈為民：“那老頭說，‘這有什麼奇怪的，現在不都這樣嗎？我這還是跟我們賈鄉長學的哩。’”
賈為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不解地問：“跟我學的？”朱得康說：“是呀，他硬說是跟你學的。我也不明白，就問他，他說……”朱得康又停了話頭看着賈為民。賈為民說：“你光看我幹啥，快說呀。”朱得康就鼓足勇氣說：“那老頭說，你沒見我們賈鄉長辦事，不也是只顧上不顧下嗎？”
朱得康說完，見賈為民的臉白了，就忙解釋說，這是那個老頭的原話，他一點也沒敢添加。賈為民怔了一下，就朗朗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這真是一個怪老頭。”
這時，辦公室主任來了，問他是先去縣裡還是先去省里，賈為民說：“先去黑山村，我要到福利院去看看那個怪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