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藍原創小說連載】
三
仲春,礦教育科為使本礦參加成人高考的工人能更有把握考出好成績,就臨時組織了一個複習班,我和白凡分別被聘為文史地與數理化教師,負責考生的輔導學習。
一天,白凡講課回來,給我講起她上課遇到的一件事:
“晚上六點左右,門口出現一個面部很黑,是個‘二等殘廢’的男人(不夠一米七的男人被視為‘二等殘廢’)。看上去有三十來歲,不像是煤礦工人。躲在教室的角落,一直到講完課才走。總是低着頭,鬼鬼祟祟地來去,我看不是個好東西。“
第二天,該我輔導語文了,我一邊講課,一邊注意着門口。
大約六點鐘,白凡說的那個可疑的人終於又出現了。我內心不由地緊張起來,產生一種恐懼感。
以後的幾天,總是這樣的,白凡也不安起來。
“這是個什麼人?我看還是跟教育科長說說,讓保衛科查查吧,別出了什麼事!”我說。
後來,經過多方調查,才知道這個人是包工隊的,正建築的綜合商店就是他設計的圖紙。這人叫任忠,是附近的農民,也準備參加成人考試。聽說煤礦有老師輔導,就利用下班后的時間聽課,因為他不是煤礦職工,不敢張揚,怕人認出攆走的。教育科領導們研究決定,破例讓他來聽課。包工隊還特意准許他早點下班。這樣,他正式參加了複習班的學習。
好幾天,白凡的情緒依舊不好。
該講課去了。我拿着書到教室,在樓門口正遇到任忠。他說請我幫幫忙。我問:“什麼事?”他不好意思地說:“等上完課再說吧。”
下課了,他交給我兩封信:“這封是你的。”說著,他遞給了我,“這封是白老師的。我在前兩天的物理課上和老師爭論,我覺得自己太魯莽,有問題下來可以解決的,請您幫我解釋一下,別讓白老師生氣了。”說完,頭也沒回的走了。我茫然地看着手中的信,感到有些詫異。
吃完晚飯,丈夫和孩子在看電視,我到外屋的寫字檯前,扭亮了檯燈,打開了其中給我的那封。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醒目的標題:《力量來自希望和信仰》,“是一篇文章!”我心裡想。我把檯燈往面前挪了挪,仔細地讀着。
“我雖說個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青年,但歲月的蹉跎,艱苦的磨難,使我的性格過早的成熟了。家庭的一件件不幸在我的額頭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但這沉重的負擔並未使我屈服,那意外的災難也沒把我擊垮,我承受住了命運的嚴峻考驗,正是因為我內心充滿了理想的信仰和未來的希望,所以我渾身有着無窮的力量……”
“哎,看什麼呢?”丈夫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看我專註的神情,問。
“一個學生寫的文章。你看看!”
丈夫接過稿紙……
“怎麼樣?”我碰了碰他的胳膊。
“不錯!真是感人!”
丈夫把手裡的文章遞過來。我提筆在下面寫下了這樣的幾句批語:
“此文思想性強,文筆流暢,字裡行間滲透着濃郁的感情。文章就像一塊磁鐵,緊緊地吸引着讀者的心,使讀者的感情隨着作者思想的變化而起伏。”
夜很深了,我躺在床上,望着星空中一眨一眨的光點。那光點多像一顆顆明亮的眼睛啊!它窺視着人間的變化,不改變它的初衷。我想:星星的類型是多種多樣的,它總在輝映着這個夜空,使茫茫宇宙顯出深不可測的色彩……
上班時,我把給任忠的信親自交給了白凡。下午,她叫我到宿舍。
“給你。”白凡遞過一封信。
“這……”
“我寫給任忠的回信。”
“我成了你們的義務郵遞員了。”我做了個鬼臉,把信收起來。
“我不好意思當面道歉。其實,那天的事主要怪我。”白凡接著說,“我講物理力學時有一道題,我講只有一種方法,而他卻提出用另一方法也能解釋。我當時沒有考慮到日常生活中的這一點,爭論了半天,我也沒有充分理由駁倒他。局面顯得很尷尬,後來的課講的也不是很理想。回來后,我查找了許多參考,終於找到了他說的依據。我覺得難為情。他到不善,來個‘先發制人’。搞得我更被動了,這人真是……”
我沒再說什麼。
我講史地課,就再沒有見到任忠,只是偶爾聽白凡談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