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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飄零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男孩是一個穿着綠軍裝的兵,在這個不算繁華的魯東小城當兵已近五年。女孩不堪思念之苦,為了能與男孩見面的機會多一些,追隨男孩到了他當兵的那座城市。經同鄉姐妹介紹進了一家餐館做服務員,工資一月1000,包吃住。女孩挺知足。

  男孩女孩來自魯北農村,打小青梅竹馬,倆人上到初中就輟學了。學習在班裡不算好,考縣裡高中自然無望,也就像多數農村學生一樣,早早的出去打工了。十六歲那年在雙方父母操辦下定了親。女孩的記憶里男孩好像從沒跟她說過“我愛你”之類的字眼,歷經黃河千萬年衝擊沉澱下來的魯北大平原似乎也不盛產此類婉轉纏綿的語言,只有綠油油綠的發黑的玉米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滾滾麥浪嘩啦啦沒日沒夜與大地暢聊。男孩最大膽的一次舉動不過是有一次天黑後送女孩回家,經過村西頭玉米地時趁着茫茫夜色悄悄拉過女孩的手。他們的手經過日復一日的鋤頭、鐵犁打磨,早已沒有了該有的光滑細嫩,這時候女孩感覺男孩的手是那麼的寬厚有力,彷彿一使勁兒,就能把塌下來的天撐起來。

  女孩工作的餐館位於省道的北側,城郊。離男孩的部隊不算近,坐短途車10塊錢,得坐好一會兒。女孩大都是一月去一次,月底發工資的時候,大包小包都是零食。男孩說了很多次不讓買,部隊里缺不着。他知道她平時很節儉,家裡還有兩個弟弟等着她寄學費,今年開春的化肥錢也還沒着落。女孩說部隊訓練苦,不能委屈着自己。

  女孩冬天喜歡穿一件淡紅色領口鑲藍邊的外套,樸素大方而不落俗套,加上女孩頎長的身材,每次到男孩他們宿舍時,宿舍里就會盛開一朵清新淡雅的百合花。後來,為了多攢些錢回家體體面面的辦一場婚事,他們決定電話聯繫。其實他們每次打電話的時間很少超過五分鐘。

  今天上班累么?下班後過馬路要看着車……

  今天又跑步了?衣服又攢一星期沒洗了吧……

  偶爾女孩也會說她很想家,想家裡的爹娘,想弟弟。還有那些熟悉的牛羊,滿地開的合不攏嘴的馬凈菜花……男孩呵呵一笑說我來這裡四年多了還沒說想家呢。那是你!女孩半生氣半嬌嗔道。末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聽筒里只剩對方勻稱有節奏的呼吸聲。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聽着。

  每每此時,男孩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幅畫面:在家鄉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棗花飄香,青青的麥子剛要抽穗,就有唧叫的黃雀迫不及待在樹枝上等着了。男孩牽着女孩的手歡快奔跑着,鶯飛蝶舞野花爛漫……

  日子如果像這樣一天天過去,結局也許會很美麗。也許男孩退伍回到家鄉會與女孩舉辦一場比城裡熱鬧許多倍的農家婚禮,過上平凡幸福的生活。可世上很多事往往不像人們期待的那麼圓滿。正如男孩喜歡的那首詞,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

  那天是男孩的生日,下了很大的雪。女孩幾天前就請假買好了東西,還帶了件剛織好的毛衣,淺綠的線精緻的針腳,男孩穿上很精神。那天的短途車因為大雪停開了,女孩等了一上午也沒等來一輛,就返回餐館借了同事的電動車去男孩部隊。……那天男孩的生日聚會尤其熱鬧。小小的宿舍里戰友們一輪又一輪瘋狂敬着可樂,歌聲歡呼聲瓷碗碰撞聲在空氣里撞擊,沸騰……平時訓練任務重,逢年過節又要搞戰備,這樣的聚會就成了一群年輕人發泄青春情感的難得機會。當然,造成沸騰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女孩的存在。實話實說女孩長相併不是很漂亮,但不胖不瘦的臉龐文靜耐看,淺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在部隊這塊陰陽失調的土地上仍然吸引了不少眼球。聚會一開始,戰友們就嚷嚷着要“嫂子”親男孩一下,女孩始終微笑不語,也不動,只是臉紅彤彤的像是家鄉深秋剛採摘的蘋果。恬靜,動人。

  末了,女孩說要回去。男孩出來送。身後居然跟了一大群戰友,這讓男孩既感動又不好意思,一路上也沒跟女孩說句話,快出營門時才小聲說路滑,你慢點騎。女孩點點頭,抬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接着,又抬頭看了一眼。對身後戰友們禮貌的微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男孩怎麼也不曾料到,這一別,竟成了男孩一輩子最為撕心裂肺的記憶。

  聽到女孩出事的消息時男孩正準備上床休息。接電話的新兵慌張地跑進來對他說,嫂子…她被車撞了…

  男孩只覺得頃刻間天就晃了起來,全身的血液呼的一下子朝頭頂涌去……男孩趕到醫院時, 女孩滿身是血躺在床上,淡紅色的外套被血浸染成了鮮紅。女孩已是不行了。

  男孩撲過去聲嘶力竭地哭喊,瘋了似得。誰都攔不住。女孩緩緩地使勁睜開緊閉的眼睛,在男孩懷裡吃力的斷斷續續說了兩句話,“你…怎麼…才來啊,帶我回…家”說完就沒了下音。

  女孩平靜的走了。在一旁守護的女孩同事說,女孩其實早該走的,出事後三個小時才被交警送到醫院。送來時已經不行了,之所以撐到現在……

  下午女孩離開部隊后雪已經開始化了,路上車依然不多。女孩騎車由南向北小心翼翼的走着,路中間的雪已經被車壓的只有薄薄的一層了,女孩無意識中就進入了機動車道。這時,一輛滿載蔬菜的農用三輪車從後面駛來,發現她時為時已晚……剎車失靈的農用車連同驚慌失措的菜販子一起向女孩撞去……

  女孩死後,男孩就得了一種叫做“失語症”的病,終日沉默不語。經過部隊醫院三個月的開導、治療,三個月後,男孩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聲音嘶啞的幾乎聽不清。男孩的戰友們還是聽見了。

  男孩說:好吧,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