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每天在街邊上擺攤賣水果,離她的水果攤不遠處有一位修鞋的老人,穩穩地坐在馬紮上。老人溝壑縱橫的臉如歷經風雨的古碑,刻滿了滄桑。老人稍閑的時候就向她這邊張望,一雙痴痴的目光中彷彿含着淚水……這天芸的生意清淡,芸便來到老人跟前,對老人親切地一笑說:“老伯,到我那邊坐坐吧。”
老人臉上僵硬的皺紋輕輕地顫動了一下,痴獃的兩眼笑出幾分鮮活。芸就攙起老人,一隻手提起老人坐的馬扎。老人在芸的水果攤旁坐下來,芸剝了一隻甜橘遞給老人:“老伯,解解渴吧……”
老人搖搖頭,伸出雙手將芸的手擋住。老人兩眼仍痴痴地望着芸。芸說:“老伯,您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老人張了張嘴巴,囁嚅着說:“我……覺得你很像娟子……”“我像娟子?娟子是誰?”老人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啊,我隨便說說……”
晚上,芸來到了老人的住處,輕輕地叩門。門開了,老人站在門口,一臉愕然:“你?有事嗎?”芸答非所問:“老伯伯,我可以進屋裡嗎?”老人點了點頭。芸跟着老人走進屋裡,老人指着一把舊木椅說:“坐吧。”芸就挨着老人坐了。“你,有什麼事吧?”老人又說。芸微微一笑:“我想見見娟子……”老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從牆上摘下一個小小的相框,雙手顫顫地遞給芸,“你看……”
芸接過相鏡仔細地端詳起來,相框里是一位很俊俏的姑娘,雖然照片己經發黃,但那姑娘的笑容依然燦爛。除了那兩條系著蝴蝶結的長辮與她的飄柔長發不同外,那臉形、那雙杏眼、那薄薄的嘴唇、那迷人的笑靨和動人的神態簡直就是她的影子!
老人眼裡噙着淚花,哽咽着說:“她,她就是年輕時的娟子……”
芸的心彷彿被利錐刺了一下,隱隱作痛。她暗暗地想,這個美麗的娟子是老人的什麼人?老人為什麼對這位娟子如此刻骨銘心?芸真想問個明白,但她又覺得那樣太唐突,她覺得最好的愛護是不去觸老人的痛處……芸還是沒有問。芸和老人默默地坐到很晚。老人說:“回去吧,明天還要做生意。”
芸心兒悵悵地離開了老人的家,晚上輾轉反側想了許久,那個“娟子”還是一個不解的“謎”……
幾天來,吃過晚飯芸都準時來到老人家裡,坐在老人身邊,有時跟老人談些什麼,有時什麼也不談,就那樣默默地坐着。但老人卻顯得很愉快,滿臉盈笑,似乎年輕了許多……
這天晚上,芸又來到老人的家門口。老人的屋門緊閉着,屋裡沒有燈光。
“噹噹當……”芸上前敲門,輕輕的。
“噹噹當……”芸又敲了幾下,重重的。
屋裡絲毫沒有反應。老人為什麼不開門?外出了?搬家了?突然發病住院了?或許有什麼不測……芸的心立刻緊縮起來,在門口站了許久,等待着屋裡傳出些動靜。可是,屋裡依然靜悄悄的,無一絲聲息……
芸白天賣水果時,心裡總是放不下老人,有幾次給顧客算賬時找錯了錢。到了晚上,她就匆匆地來到老人的家門口輕輕地敲門,輕輕地呼喚:“老伯伯,開門呀,我是芸……”但一連幾個晚上都讓她失望而歸。這天晚上芸又來到老人的門口,輕輕地敲了幾下門,又喊了幾聲“伯伯”,屋裡仍是寂靜無聲。芸的心裡就有些憂傷,眼裡噙着淚花躊躇了一陣后憂心忡忡地離開了老人的家門口。走出不遠,芸又擔心地、企望地回過頭來——屋裡的燈光亮了!芸很激動地快步返回,老人站在門口,一臉驚愕地望着芸:“你……沒有走?”
芸有些生氣,心裡也感到很委屈甚至有幾分慍怒:“伯伯,您以為我是騙子嗎?您怎麼能這樣對待我?我沒有覬覦您的錢財和貴重物品……”
老人嘴唇顫顫地抖動着:“姑娘,你不要誤會……非常感謝你,這些天來,我的心裡很愉快,是你驅走了我心靈上的孤獨與苦悶,我真的希望你每天晚上都來陪我坐一坐,可是,後來我發覺自己錯了——那天晚上你從我這裡走後,我站在窗前目送你時發現街口上站着一個小夥子……”
“所以您就連連讓我吃閉門羹……”芸咯咯地笑了,“老伯,放心吧,他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他不會生我的氣……不過,我想對您提出一個疑問——娟子到底是誰?”
老人一臉悲戚地說:“不要問了,我和你們一樣,也有過幸福的青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