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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三部曲】之【鴛鴦錦】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序言:

  剛結了桃花,本想輕鬆幾日,怎耐得,乍一閑着,竟又想起去年織了一半的鴛鴦,何況前些日子偶然拜訪了忻氏宗祠,頓生感觸。如今不妨拾起舊錦,繼續編織,衷心希望支持錦的朋友幸福快樂!

  話說人生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眼下正是江南忻家長子忻致遠迎娶新人在即,這女方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原是江南名綉,飛鴻綉坊甄家的女兒——甄若卿。因此早在半個月前,忻家就開始布置新房,籌辦各種什貨,以應齊全。吉日一到,便可迎娶,張燈結綵、喜字臨門,皆不在話下。

  是日,十里八街的,凡是能與忻家扯上關係的,無不是捧着賀禮,集聚忻家門前,端的一派車水馬龍。

  “鴛鴦有意成佳偶,龍鳳呈祥結玉緣。”正門的大紅對聯分外喜慶。

  隨着一陣陣噼里啪啦的爆竹聲,終是迎來了新人的八抬花轎,還有兩排長長的鑼鼓器樂,以及送、迎親隊伍。

  到底是家底兒厚實,就連嫁妝都是排着隊的列與人群中央。

  光是綉屏就不計其數,什麼盛世八駿、醉八仙、宮廷花鳥,兼各種人物山水,平日里見過的,或沒見過的,在這裡幾乎一應俱全,看得眾人無不嘖嘖驚嘆。

  “落轎——”禮儀先生一聲唱喏,花轎隨即穩穩落下。

  接着又是一堆吉祥話和一道道繁瑣的禮數,在此暫且不予啰嗦,直接入洞房了哈......

  暖閣內,紅燭高照,案几上有序的擺放着各種果品以及金玉琉璃器物,喜果撒了滿床。紅綢兩端牽引着一對新人,新娘頭頂蓋頭,看不出什麼情況。(應該是嫵媚含羞吧!)

  新郎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與這滿屋的氣氛一點也不相配。儘管如此,但也絲毫不影響他那俊氣的外表。

  在喜娘的攙扶下,新娘小心翼翼的坐在床頭,其餘的人則一個勁兒的起鬨,將新郎連催帶哄的推至床前。

  感覺着他的靠近,若卿越發的緊張,手心微微冒汗,不停的揪弄着衣襟。

  一旁的喜娘不停地說著喜話,惹來陣陣歡聲笑語。

  “下面請新郎......”

  “不必了,都出去!”

  “這——”

  喜娘一臉的不解,話還沒完,就被忻致遠那冷漠的語氣生生的擋了回去,繼而整個房間也迅速被冷卻似的,完全不見了剛才那陣沸騰般的熱鬧。

  無奈,眾人只好識趣的退出,唯留下本該屬於這裡的兩人:一個靜坐,一個站立;蓋頭依然,杯酒卻冷,如此的不和諧。

  “既嫁入忻家,以後只管安心,只一點你須記住,我們只能是表面上的夫妻,至於什麼原因,日後你自會明白。總之,我不可與你怎麼樣的。”

  語氣是這般的堅定,見她並無半點動靜,於是稍稍停頓了片刻,忻致遠接着又道,“雖然這對你來說多少有些不公,但你只要做到這點,其餘的你都可以隨意。”說完,只顧轉身取了被褥,鋪在地上自行睡去,根本不容她多說半句。

  夜,如此的寂靜;人,這般的落寞。偶爾傳來忻致那遠貌似熟睡的鼾聲,這才多少讓若卿覺得自己此刻並非一人。

  儘管如此,那又如何?這和獨守空房又有什麼兩樣?

  若卿不禁冷笑,從小到大,幾時曾受過這樣的冷落。看來,這個叫作忻致遠的男人並不打算接受她,無奈父母之命不能違抗,想必他也如此吧。

  可是,以後的日子還很漫長——

  罷了!且不管這麼多,一切由他去吧!

  ……

  若卿揭開早已令她窒息的蓋頭,深深的嘆了口氣,接着又卸了鳳冠,褪了霞帔,一切似乎變得輕鬆許多,看了一眼地上那個背她而睡的男人,除了娶她,就只有清風共她一夜凄涼。

  第二天清晨,窗前的鳥兒將忻致遠從夢中吵醒。揉了揉半惺忪的睡眼,面對充滿喜慶的房間愣了半天,這才想起什麼似的,翻身朝床上看去,只見被褥早已疊放整齊,卻不見了昨晚那一身紅裝的伊人。

  說實話,雖然從了父母之命娶了她,居然連她的模樣都不曾看見,不為別的,只是不想而已。

  正猶豫,突然門開了,隨即眼前一亮,一雙繡鞋破了裙擺,正踏了進來。

  一襲正紅色掐腰緞裙襯托着她白皙的臉龐,大紅的流蘇斜插在巧挽的青絲螺髻上,直垂至耳畔。雙眉如黛,小巧的鼻樑下朱唇微翹,雅緻溫婉,觀之可親。

  不知怎的,當看見她眉宇間透着的那一絲哀愁的瞬間,他的心頭突然有種隱隱的疼惜。

  “你醒了!”她軟語道。

  “嗯!”忻致遠不冷不熱的輕哼了一句,算作回應,但眼神卻未從她身上撤離。

  這可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媳婦兒啊!

  可是——

  忻致遠一時難以消除內心的矛盾與不安。

  若卿腳步輕盈的走至桌前,放下手裡端着的銀盆,又從衣架上取出衣衫,遞到他跟前,盈盈笑道,“換上吧!”說著,便要替他寬衣。

  他則緊忙制止,“我自己來就行。”說完便當著她的面解了衣扣,露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

  她慌忙紅着臉背過身去,絞着盆里的毛巾,直到感覺他已經穿好,這才遞到他面前。他也沒多說,只管順手接了去,在臉上胡亂的擦了幾下。

  這時,門外已有下人來催,說是老爺太太早已在正廳,要致遠攜新媳婦一起去拜見。

  二人這才一前一後的走出房間,隨後就有兩個老媽子偷笑着從外面悄悄地進來檢查房間。(此處不作解釋,看官自己掂量吧。)

  一路上,她始終保持在他身後,並與之拉開一段距離,偶爾他的腳步快了些,也會放慢速度。算是等她嗎?想想,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轉了幾處院落,便來到了正廳,也是昨兒他們拜堂的地方,“四合堂”三個鍍金大字高懸正中央,眾長輩以及各房老小皆依次序各就其位。

  忻致遠方要踏入門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淡然地向若卿伸出一隻手來。若卿也心領神會,便將手交到了他的手心,兩不情願的這樣握着,為的是不想讓眾人看出端倪。

  在致遠的一一介紹下,若卿按着次序給所有人請安敬茶,一疊疊紅包隨即落入托盤中。

  若卿當然也不輸禮,慎重的將自己早已備好的見面禮,按次序一一回贈。

  見小兩口如此恩愛,端坐高堂之人,自然樂的合不攏嘴。尤其是見到如此端莊秀氣又知禮節的若卿,更是打心眼裡的喜歡。

  一陣禮數之後,忻致遠見眾人都基本上各自散去,也正要轉身離開,不料卻被老太太叫住。

  “致遠!你和若卿暫且留下!”

  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便跟隨老太太去了。

  剛一進屋,只聽得老太太好一陣責備,二人還沒理清頭緒,只見老太太早已命人取了一樣東西來,仔細一看,竟是一方雪白的絲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卿見了,迅速羞紅着臉,低頭不語。

  “這——”致遠也有些後悔,到底還是疏忽了。

  “請您息怒,只是昨晚,致遠——他——他喝多了,所以,我也沒讓——”

  “哦?真是這樣嗎?”老太太滿臉質疑的看着忻致遠問道。

  “是——是是!”忻致遠趕緊點頭應承道。

  “既如此,我也就不再追究,新婚難免操勞一些,好在來日方長。”老太太看着這對新人語重心長道,接着又對若卿講了一通有關忻家的家訓,直到二人皆一一點頭,方才作罷。

  當晚,又到入睡時,屋裡的氣氛還似昨宵,看樣子一點也未緩和。

  若卿也是個明白人,不等致遠動作,便從床上取了昨晚她蓋過的被褥鋪在地上,淡淡道,“今晚我睡地上吧。”

  “那怎麼行?再說,我總不能欺侮你一個弱女子吧!”忻致遠趕緊上前阻攔,強行將她的被褥又放到床上。

  “你已經欺負我了,不是嗎?”她的語氣有些含怨帶嗔。

  “對,我承認,也只能說對不起了!畢竟是我辜負了你!”忻致遠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言語的失誤,於是急忙向她歉意道。

  這一宿,他沒有睡着,對着朦朧月色,心也跟着一起模糊。

  在他的心裡始終裝着另一個女人,他曾經答應要與她共度此生。如今,不但心愿未然,卻還又多了一個走進他生活中的女人。

  前者執着,後者無辜,況且他又不是薄情之人,這叫他如何是好,難了!難了!

  接下來的數日,他們依舊這樣度過,他不急,她也不問。

  一日,遠在美國的堂兄來訪,還特意給若卿帶了一些洋玩意兒。興許是嫁入忻家這麼久,寂寞慣了,乍一見這些新鮮的東西難免露出女兒家的天性。

  若卿難以掩飾的欣喜,看得忻致遠有些不情願,他第一次看見她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如此敞開心扉的歡快着。本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多,當然,除了那件事以外,他覺得無論哪一點,都不至於叫她整日在自己面前始終保持着無形的距離。

  說起堂兄,無論長相、才學,均不輸給自己,也算是忻家的驕傲。若卿又生得這般可人,加之她的言談舉止皆不俗氣,好像這之前,自己也從未留意過她的種種好。

  這叫他如何甘心?一種莫名的醋意即刻湧上心頭。在當日的家宴上,他便多喝了幾杯。

  ……

  “卿卿!”一陣好濃的酒味向她襲來。如此親昵的稱呼,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並且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一時有些不適應,也有些驚顫。

  “你喝多了?”她趕忙扶住他關切的問,接着便要去給他倒水。

  “別走好么?就讓我這樣靜靜地抱着你!”他伸手將她從後面緊緊環住,不讓她動彈。

  “你醉了!”她微微嘆了口氣,眼淚頓時在眶里打轉。想來,這也是她自嫁給他以來,第一次被他這樣呵護着。

  “是,也許只有醉了,才敢說出真話!”他將她抱得更緊,索性將她的整個身子都扳了過來,注視着她。姣好的面容上淚光點點,在這月色的襯托下,更加令他心生憐愛。

  她是這樣的與眾不同,如此的安靜、如此的優雅,於是忍不住在她額頭輕輕啄了一記。

  她有些吃驚,還有些緊張,還有些——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優秀?”他在她耳畔低語,聲音有些沙啞,再吻着她的脖頸,直到鎖骨。

  “也正是因為你太優秀,才令我至今不得不放棄之前的所有”他繼續啰嗦着,熏得她一身酒氣。

  “我輸了,徹底的輸了!自始至終都令我無法無視於你的美麗、你的品性、你的所有的所有——”

  說罷,不由她尋思丁點兒,便一把將她騰空抱起,直奔暖閣。

  (下面的字眼有些旖旎,老古董的請閉上眼睛,扶牆過去。)

  好個伊人!

  好個軟玉溫香抱滿懷!

  他在她耳邊不停的呵着熱氣,她身上散發的香氣直教他着迷,盡情的探索,盡情的享受。

  她也隨之迎接,漸漸向他敞開她的一切。

  窗外,正月色朦朧,清風緩緩;室內,珠簾輕顫,燭影微妙;芙蓉帳底,枕簟留春、纏綿如斯、玉珠沁透、錦帕迎香,記取新紅……

  中秋之夜,忻致遠應酬未歸,若卿便獨自守在望月樓上,看那一輪明月,心中暗生浮想,不覺面紅耳赤。

  直到肚子咕嚕叫了幾聲,她才忍不住捏了一塊她最喜歡的桂花酥,剛咬了一口,便被身後偷襲的大手搶了過去,一口塞進嘴裡。

  她不禁嘲笑,“原來你竟也如此饞它!”。

  “不僅如此,我更饞卿卿留下的痕迹、卿卿的味道!”言語間滿是挑逗,她又怎能不羞?

  若說這樣都能使她臉紅的話,那麼他接下來的話,便更加使她嬌羞不已。

  同食桂花酥,共飲交歡酒。

  軟語溫存蝶夢牽,但願長相守。

  朝賞滿庭芳,夕解胭脂扣。

  休管來生休問天,且把鴛鴦秀。

  ……

  自那日相許之後,夫妻之間,似漆如膠,只是忻致遠每日出去的時間多了,歸來的也晚了,若卿常常獨自等他直到三更,甚至天明。

  每當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她亦心疼、她亦不解,卻不敢多問,除非他親自說出來,否則只有默默相伴。

  直到有一天,他終於開口了,他說為了整個民族不受外來者侵略,自己不得不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他知道,說得太多,只會徒增她的擔憂。

  話一出口,她是那麼出乎意料的平靜。或許,她早就看出,只是一直沒說破而已。

  如此的深明大義,在他的世界里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做到。他既要展翅高飛,縱使想留又豈能由得了她?與其作沒把握的挽留,倒不如一心成全。

  這一夜他們各自輾轉反側,都沒有睡意,最後還是他心疼地將她抱緊,與之相擁到天亮。

  離開的那日,她親自將他送至門外,滿腹的不舍,竟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半點。

  他不是看不出來,又怎能捨得拋下她的一切。可是,時境不同,當今亂世,不甚太平。他恨這世道,更痛恨那些侵略者,作為堂堂七尺男兒,自知身上的責任重大,因此不得不將兒女私情擱置一邊。

  她側過臉去,努力不使自己在他面前落淚。她要他放寬心,在這個家裡,她會盡自己的本分做好一切並一直等着他。

  他撫摸着她還不太明顯的小腹,欣慰的一笑。感謝老天在他離開之時,還賜予他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叫她從此不再孤單。

  說實話,自己這一去,生死難料,到底能否回得來都是個問號。為了不讓她擔心,他說自己會不斷給她寫信,還要她綉一百幅鴛鴦錦,等她綉好之時,便也是他歸來之日。

  她信了,也照着做了。

  從此,忻家的某個角落又多了一道風景——望月樓上,一身素色旗袍的若卿端坐當中。簡單的髮髻,不着任何配飾,一雙玉手捏着針線,飛走於那紋好的圖案上。

  “等你綉好了一百幅鴛鴦,也便是我回歸之日。”

  他的話她仍猶在耳,並將自己對他所有的愛,都傾注於這些錦中。

  一片竹葉隨風飄落,她順手撿起,捻在指尖,雙眉微蹙,便在剛才葉落的地方綉着一葉扁舟,希望她的致遠早日歸來。

  幾枚花瓣落於錦上,她隨即綉了一樹桃花,想要告訴他,現在已是春花爛漫的季節。

  夏天看荷花滿池,她綉着鴛鴦戲水;秋天聞桂香四溢,她綉着葉落梧桐;冬對漫天雪花,她便綉着……

  一天,家佣李嫂突然氣喘吁吁地站在若卿門前,急急的扣着門板,興奮的喊道,“太太,快開門!給您報喜來了!”

  “一定是我的致遠回來了!”

  不等李嫂說完整,便迅速吩咐她下去準備家宴,自己則慌亂的立於鏡前,左右端詳,深怕致遠一會兒看到自己這副憔悴的面容。

  看了半天,不禁輕嘆,“終不是當然模樣!”於是施了些粉黛,插上致遠曾經送給她的那支綠玉簪,這才碎步急促的走出房間。

  正廳內,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對着門外負手而立。

  “致遠!”她忍不住喚道。

  那人隨即轉身,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又笑容滿面的向她走近。

  “不!”

  她失望極了!

  “致遠呢?怎麼不見他回來?”難以掩飾的一臉掃興與不甘,使她控制不住的哽咽着問道,也使得眼前人對她倍增憐惜。

  “若卿!”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語氣有些勉強,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說實話,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恨不能找個地方大哭一場。然而,她並沒有這樣做,別過臉,捂住胸口,強行制止着這份酸痛。

  “堂兄遠涉重洋,不如先歇着,若卿這就吩咐下去,給你接風洗塵。”

  “不急的,時隔這麼久,倒是你竟然清瘦了許多,過得可還好?”說著便從一旁的桌上捧出幾個精緻的禮盒送到她面前。

  “一切皆好,勞煩堂兄惦念。”她偷試着眼角的濕潤,故作平淡的回應。

  “跟我一起去美國吧!”他真誠的相邀。

  說實話,他這次回來並無他因,只想帶她離開這裡,雖然她不曾屬於他、雖然當初他也是那樣的傾慕她。

  “真是叫你費心了,只是若卿早已習慣了這裡,日後請替我問候嫂子好。”

  “可是——”

  她的話他是最明白不過了,無奈之下,只好作罷。

  這一次的寒暄過後,她依舊恢復到原來的寂寞與冷清之中。

  案几上數不過來的鴛鴦錦,居然沒有一張是相同的。只是她不敢數,她怕數目已至,她怕自己繡的太慢,又怕繡的太快。為此,她經常是綉了拆,拆了又綉。

  真箇折磨!

  有人說,忻致遠在當日就和一個女人走了;

  又有人說,他早已經死在日本人的槍下;

  也有人說,他後來去了台灣。

  ……

  轉眼已是改革開放,若卿將自己那一堆價值連城的嫁妝一件不留的捐給了政府,唯獨那些她從未數過的鴛鴦錦卻視如珍寶般的一直留着。

  她不顧一對兒女的勸解,將這些曾經令她不斷希望又不斷失望的鴛鴦錦,都整齊的放入那口早已備好的金絲楠木棺里。

  真想就這樣躺進去!

  她累了,也倦了!

  一切都禁不起了!

  ……

  一天晌午,忻家大院門前突然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若清正猶豫。車門卻開了,繼而走下來一位年輕女子攙扶着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先生。

  若卿剛要開口問詢來意,不料,只一瞬間,那道一如當初的光芒刺醒了她,也蜇痛了她的心,遂無力的作了一個轉身,正要步入門檻。

  “卿卿!”

  緊接着他又喚了一聲。

  “卿卿!”

  顫抖的聲音里飽含着各種心酸與無奈。

  肩頭微顫的若卿卻怎麼也不敢回頭,只頓住腳步,既不前行,也未後退。

  他的心也跟着抽泣。

  這麼多年,真是苦了她,清瘦的身影此刻已然不能用“心疼”二字來形容。他的卿卿早已不見當年的風姿,但那份天成的優雅依然猶存。

  忻致遠終於忍不住努力的向她跟前邁着腳步,深怕再遲了一步,便會失去一切。

  這情形又好似初婚,當時的自己是在眾人的催慫下才向她一步步靠近的,那時候的他又是那麼的不在乎。

  如今呢?他不禁自嘲,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言語的神情。

  那點微存的靈犀此刻正牽繫着她的心,不覺緩緩轉身。

  當即,四目相對,皆無言,唯有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