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源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一位父親稱自己的女兒遭到綁匪綁架,接到報警后,警方迅速趕到事發地點。
在市中心醫院的側門處,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男子正焦急地等待着他們,一見到警察,他聲淚俱下地向他們訴說起兩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這個報案的男子叫武博,此時,他的大女兒武顏正在市中心醫院的病房裡進行透析,武博和妻子這兩天正到處為女兒治病去籌錢,沒有時間照看女兒,他們便把懂事的小女兒——只有八歲的武巧巧留在醫院照看姐姐,武巧巧很乖,寸步不離姐姐的病床。今天中午, 她是因為出去給姐姐買飯才被綁匪綁架的,綁匪在第一時間便給武博打來了勒索電話,要他準備十萬元錢,否則小巧巧的命將不保。接到勒索電話后,武博趕快通知了妻子曉月,兩人迅速趕到醫院,看到大女兒武顏沒出事兩人才稍稍安下心來,考慮再三,武博決定報警,他堅信只有警方才能保全巧巧的性命。
警方在聽取了武博的證詞后,決定去察看一下武顏的病房,為了隱瞞住正處在關鍵治療時期的武顏,他們派女刑警宋亞男喬裝成醫院特別護理進入武顏的病房,一進病房,宋亞男就看到神情疲憊的曉月強裝着笑臉坐在女兒的病床前,武博在一旁慌忙向女兒介紹說:“顏顏,這位姐姐是爸爸媽媽為你向醫院申請的特別護理,巧巧這兩天實在太累了,我們決定讓她休息兩天……”“爸,我知道你們現在為我付出了很多,巧巧她還那麼小,在需要別人照顧的時候卻在照顧我,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要把她給累垮了,你們有事忙你們的好了,千萬不要再為我花錢請護理了。”還沒等武博把話說完,女兒便搶着說道。宋亞男心裡一陣酸楚,她安慰着武顏:“小妹啊,你放心好了,我可沒有瞞着醫院收你爸媽的錢,我們都是免費義務勞動的。”武顏聽后對宋亞男投來感激的目光,這才沒有繼續爭執下去。
強打着精神跟爸爸媽媽聊了一會兒,武顏還是忍不住睏乏,很快便睡了過去。等她睡熟,曉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她向宋亞男哭訴着這個家庭的不幸。宋亞男這才了解到,原來曉月並不是武顏的親生母親,她的親生母親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曉月是武博的第二任妻子,離婚後,她帶着當時還不滿一歲的巧巧嫁給了武博,從此,一家人相親相愛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好景不長,幾個月前,武顏查出患了尿毒症晚期,突如其來的打擊給這原本幸福的家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現在只有換腎才能救孩子的命,為了籌措醫藥費,夫妻兩人疲於奔命,此時,年僅八歲的武巧巧站了出來,她擔負起了照顧姐姐的責任,每天,她都給姐姐端屎端尿,打掃衛生,還要送飯,就算這樣,她都沒有訴過一聲苦,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這本該是一個多麼幸福的家庭啊!宋亞男頓生感慨,她現在恨透了那個綁架巧巧的綁匪,這時,從同事那裡又傳來一個更壞的消息:警方從醫院的監視器里觀察到,最近一段時間,有一個男人經常在醫院裡出沒,通過這個可疑男子的正面肖像,他們認出此人正是B省的一級通緝犯張懷生,張懷生此前有案底,他心狠手辣,反偵察能力又強,危險性極高,是警方的重點通緝對象,綁架巧巧的人有可能就是他,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
病房裡,武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膽戰心驚地接起手機,手機果然是綁匪打來的,他嘶啞着聲音叫道:“我要你為報警付出代價,你現在出醫院大門,往東走三百米去給你女兒收屍吧!哈哈哈哈……”武博聽后只覺天旋地轉,警方馬上帶着武博夫婦根據綁匪說明的方向來到指定地點,只見一個高高的電線杆上綁着一個小女孩,她的頭低垂着,頭髮擋住了臉,兩隻手被反綁在身後,“我的巧巧……”見到此情此景,曉月驚呼了一聲就昏了過去。警方趕忙借來雲梯上去解救小女孩,第一個抓住小女孩雙腳的特警朝下面叫道:“大家不要怕,這是個道具!”虛驚一場,所有人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但刑警隊長陸運明此時的心情卻異常沉重,他囑咐大家:“這次行動我們有很多失誤的地方,綁匪又是一個反偵察能力極強的人,他這次只是虛晃一槍,但不知道下一步會使出怎樣的狠招,人質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現在所有人的弦都不準松下來,提高警惕,以確保萬無一失!”
在病房裡,宋亞男在第一時間得知了事情結果,她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此時,武顏也醒了過來,見到宋亞男一直在病床前守着她,她感激地說:“謝謝你,姐姐,有這麼多人在關心我,我一定會好起來的。”宋亞男撫摸着她的頭說:“顏顏,一切都會過去的,你有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幸運之神一定會眷顧你的。”武顏聽后眨着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笑了。她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小像框,像框里夾着一片四瓣的小葉子,武顏開心地說:“姐姐,這是妹妹很辛苦很辛苦為我找到的幸運草,”她指着幸運草上的小葉子道:“這第一瓣葉子代表真愛,第二瓣葉子代表健康,第三瓣葉子代表名譽,第四瓣葉子代表財富,人們都說,只要擁有了四葉草,你就擁有了所有的幸福,我說呢,這四瓣葉子分別代表了爸爸、媽媽、妹妹和我,它預示着我們永遠都不分離,姐姐你說對嗎?”宋亞男望着幸運草,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她清楚,這幸運草又叫苜蓿草,一般只有三片小葉子,在十萬株苜蓿草中,才有可能發現一株是“四葉草”,機率大約是十萬分之一。她腦子裡浮現出小巧巧蹲在一大片苜蓿草中尋找“四葉草”的身影,多麼懂事的孩子啊!她說:“一定,一定,你們永遠都不會分離的。”這天,綁匪沒有再來電話,所有人都提心弔膽地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綁匪又給武博打來電話威脅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如果你再跟警察在一起,我就真的對你女兒不客氣了!”為了證實女兒還活着,武博央求道:“求求你,讓我再聽聽女兒的聲音吧!”綁匪考慮了幾秒鐘后說:“好,你等着。”隨後,武博聽到了一陣陣扇耳光的聲音,女兒從最初的咬唇啜泣到最後的凄聲尖叫,武博的心被揪得很痛很痛,過了一會兒,女兒接過了電話,沒想到她不顧自己的疼痛,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爸爸,姐姐還好嗎?”武博的心都碎了,綁匪搶過電話說:“現在你女兒還活着,但不知道她下一秒鐘將會怎樣,你好自為之吧。”接着掛斷了電話,警方和武博夫婦頓時像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潭,警方在明,綁匪在暗,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得知事情經過,宋亞男心情很複雜,她提醒隊長陸運明:“我總覺得綁匪不是衝著錢來的,也許他心裡另有算盤。”陸運明點頭道:“小宋你說得對,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相信,再狠毒的歹徒也總有軟肋。”
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綁匪張懷生總在醫院裡轉悠?警方決定從這個疑點下手,在查看了大量醫院方面提供的資料后,警方終於得知了其中的隱情,原來在一個月前,張懷生的女兒因病入院,雖然張懷生是個冷血的歹徒,但他對女兒的愛卻是深厚的,他經常冒險進入醫院探望,可是女兒最終還是不治身亡,這給張懷生的打擊是巨大的,他的心理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時他女兒的病房就在武顏病房的隔壁,出入時他就能看到和女兒年齡相仿的巧巧在照顧姐姐,他為什麼要綁架這個可愛的小女孩?下一步他又將做出怎樣的舉動?疑點還是沒有解開。
兩天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張懷生抱着武巧巧進了市中心醫院的大門,陸運明提醒所有的警察都不要輕舉妄動,所有人都猜不到,這張懷生到底演的是哪齣戲,張懷生抱着武巧巧徑直進了武顏的病房,把她鄭重地交給了武博夫婦,令在場的人始料不及,張懷生內疚地說:“我把孩子還給你們,是她讓我明白了世間還有真情在,在我身邊,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她姐姐,真心地希望你們一家能過得幸福。”他又轉身對一旁的陸運明說:“我會跟你們回公安局,但現在我還有件事情要做。”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張懷生要求醫生給他化驗配型,最後的結果是,他與武顏配型成功,這令所有人都歡心鼓舞。
回到警局,在審訊室里,宋亞男望着眼前這個面目可憎又極其可悲的人,心裡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她平復一下心緒,說道:“現在,請你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張懷生猛吸了幾口煙,然後平靜地交代了這次綁架的經過和一段心路歷程:
“在別人眼裡,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是的,我殺死了三個人,我死有餘辜,可是,我的女兒沒有錯啊,為什麼上天要懲罰一個無辜的孩子?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就這樣死去,我心有不甘,為什麼別的孩子能夠那麼快樂健康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我的女兒卻要這麼早離開這個世界,反正我也是個要死的人了,我想馬上就下去陪女兒,可是一想到她一個小女孩在下面孤零零的,為了彌補我對她的虧欠,我竟然胡思亂想地想給她找個伴,於是我的目標鎖定在了鄰病房的武巧巧身上。那天中午,我見她一個人出了醫院,就趁機將她綁架了,其實,綁架的當天我就想殺死她了,可是她一直央求我放了她,她說她要回去給姐姐送飯,當時我的心就軟了,巧巧跟我女兒一樣大,我下不了這個手,可是誰又能理解我心裡的痛,失去女兒,比我自己死更難受,於是,我也想要她的家人感受到這種痛,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勒索電話、製造恐怖現場就是這個目的。巧巧是個堅強的孩子,她一次次地震撼着我,我問她怕不怕死?她說她不怕,她說爸爸媽媽告訴過她,只有死了的人才能給姐姐捐腎,只要她死了,就可以把腎捐給姐姐了,這樣我就更不忍心下手了。這兩天我總在做一個夢,夢見我那可憐的女兒,她在夢裡責怪我,她說爸爸你不該這麼做,你不能再傷害別的小朋友了,我知道這是我的心魔在作怪,經過這段時間的精神煎熬,我也想通了,我已經給那麼多家庭帶來了傷痛,如果我的死能夠挽回這個家庭的不幸,我願意為他們付出,現在,我只希望我的死刑能夠馬上執行,在結束我罪孽人生的同時可以挽回一條鮮活的生命。”
宋亞男長長噓了一口氣,是孩子那顆無邪的心靈感動了一個徘徊在罪惡邊緣的靈魂,驚醒被絕望蒙蔽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