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有點兒傻，五歲時發高燒燒壞了腦子，做事總是一根筋。母親把他送到一家麵包店當學徒，這一待就是五年。因為張二傻，做事從不投機取巧，老闆很喜歡他。整整五年，張二從學徒工干成了熟手，又從熟手干成了師傅。這幾年他一直吃住在店裡，沒拿過一分錢工錢。老闆說把他的工錢都存進了銀行卡。
這天，張二接到鄉下打來的電話，說老娘病了，要他趕緊回去一趟。要坐一整夜的火車，還要倒汽車，張二慌了，出門就要去火車站。
老闆把張二叫進屋子，問：“你在店裡待了五年，出去玩過幾次？”張二茫然地搖頭，他白天做工晚上看店，不記得出過門。“外面變成什麼樣子，你知道多少？”老闆又問。張二又搖頭。
看着傻乎乎的張二，老闆拿過算盤，替他算工錢。每月工錢800元，刨除吃住服裝理髮等花銷，每月還剩100塊。再辦暫住證、健康證等等，每月只有50塊。算來算去，老闆拿出2000塊，說這是他五年的工錢。張二覺得不對，可他不識數，不知道這錢該怎麼算。
張二悶着頭，老闆說已經替他買好了票，明天就送他去車站。張二點頭，老闆又拿過一隻黑麵包，說：“這麵包，回去拿給你娘吃。記住，這是你娘最愛吃的黑麵包。你雖然沒掙錢，但看到這黑麵包，你娘就會高興，知道你學成了手藝。要是見不到黑麵包，你娘會傷心的。”
張二將黑麵包抱在胸前，說記住了老闆的話。
第二天，老闆早早叫醒了張二，送他去火車站。站台上，老闆看張二將黑麵包揣進懷裡，又囑咐他一定要管好自己的錢和黑麵包。1000塊，張二揣進了口袋；另外1000塊，張二墊進了鞋底。老闆笑他迂，周圍路過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們。
上了車，張二更好奇。車裡許多人，有坐的，有站的。張二的票有座，可他見一個拄拐的小夥子站着，便指着自己的座位讓他坐。年輕人問他去哪兒？張二結巴地說了地名，年輕人笑起來，說自己也到那兒。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聊得久了，年輕人遞給張二一桶飲料。張二一氣喝完，覺得好喝極了。天黑下來，張二困得厲害，年輕人讓他和自己擠着坐。半歪在年輕人身上，張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火車已經到了站。張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給老娘的黑麵包還在手裡，一摸口袋裡的錢，1000塊不見了。他急得要叫起來。身後一個大爺拍拍他的肩，說他的錢早被小偷偷走了。那拄拐的，根本不是殘疾人。他是裝的，其實是小偷。
張二愣了一下，轉念間感到慶幸，那年輕人沒把自己的黑麵包拿走。要是把老娘最喜歡的黑麵包丟了，他還怎麼回家？這麼一想，張二高興起來。
出了站，張二要走一站路才能到長途汽車站。走出不遠，他突然看到前面圍了一堆人。有人咒罵著，有幾個人對倒在地上的人拳打腳踢。張二也跟着別人跑過去，分開人群，發現倒在地上的竟是那個給他飲料喝的年輕人。他被打得滿嘴是血，在地上打着滾兒，抱住頭不住地號叫。張二嚇壞了，馬上蹲下用身子護住年輕人。他結結巴巴地喊着，再打就死人了，不要打死他，要是非打不可，自己力氣大，可以替他挨幾下。
幾個人呆住了，轉而鬨笑，真是個傻子，還有願意替人挨打的。泄了憤，罵了幾句“該死的小偷”，幾個人揚長而去。張二扶起年輕人，替他撣掉身上的土，遞給他幾張紙擦凈臉上的血。
年輕人一言不發，耷拉着頭。張二問他的拐棍呢？年輕人依舊不說話，站起來就走。他的腿腳很利索，甚至比張二走得還快。張二呆了呆，轉過身。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突然躥到張二身邊，從他手裡奪過裝麵包的袋子就跑。張二急了，大聲喊着追過去。可他根本沒有少年跑得快，也不如少年路熟，一轉眼少年就沒了身影。張二急得大哭，那可是老娘的黑麵包，那是他的命根子！就在少年鑽進地道時，那個被打的年輕人閃身出來，一下子將少年撲倒在地，奪回了那個麵包袋。
黑麵包被送到了張二跟前。張二破泣為笑，從鞋底拿出100塊錢遞給年輕人。年輕人搖搖頭，問他為什麼會為一包黑麵包哭成這樣？這黑麵包，不過兩三塊錢。張二說這黑麵包是給老娘的，多少錢都買不到。年輕人嘆了口氣，靠近他，附在他耳邊說：你心腸太好了。是個好心腸的傻子。誰要是騙你，會遭天打雷劈。
張二咧嘴一笑，沒話說。
在汽車上顛簸了四五個小時，張二終於回到了家。他急慌慌地推開門，見老娘正坐在桌前等他吃飯。原來老娘的病並不重，是醫生誤診。老娘知道兒子回來，已經等了一整天。
張二見老娘身體還好，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他顧不上吃飯，忙着把手裡的黑麵包遞過去，含含糊糊地對老娘說自己終於學成了手藝，每天做的就是這黑麵包。他每天要做好幾千個黑麵包，賣得好極了。老闆說娘最愛吃的是這黑麵包，他就捎了一個回來。
老娘看着已經壓成黑麵餅的麵包，笑着掰開。麵包里掉出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小字條：
張二，這卡里有五萬塊，是你五年的工錢。知道你孝順，只要你心裡想着老娘，這錢一定能平安帶到家。
張二咧開嘴笑了，手往身上抹抹，正要脫鞋取錢，突然感覺褲子口袋鼓鼓的。一摸，居然是被偷走的1000塊，它又回來了。
張二怔怔地看着錢，百思不得其解：它是怎麼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