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貴是一家工廠的工人,由於單位效益不好,車間經常放假,他每月的工資加在一塊兒才400多塊錢。幾年前他的老婆得病死了,前後花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今年,他的兒子又考上了大學,第一學期的學費是他東挪西借湊來的。於大貴在工廠乾的是工藝工,沒什麼技術,找不到其他來錢的道兒,為這,經常愁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覺。
前不久,一個鄰居大爺要處理一輛帶棚子的老年專用簡易三輪車,有人就勸於大貴買下來,好用它在業餘時間偷偷拉個腳兒,弄幾個錢。於大貴動了心,咬咬牙花500塊錢買下了那輛舊三輪。於大貴是個臉薄的人,為了怕在街上被熟人看見,他每天晚上開着三輪車出去拉活兒時,臉上都戴個大號的口罩。
這天深夜11點多鐘,於大貴戴着大口罩,開着三輪車,送一個客人到了市西郊一家大酒店附近。他放下客人,收了錢,剛要往回掉頭,猛然看見酒店門口也站着個戴口罩的人。那人是個女的,正焦急地四處張望着。於大貴立刻把車停到女人身邊,張張嘴,卻又止住了。眼前這個女人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年紀,不但人長得白白凈凈、眉清目秀的,就連穿着打扮也有點與眾不同……於大貴想,看樣子這女人有的是錢,哪會乘坐破三輪呢!於是他“嗡”的一聲加大油門,抹頭剛要離開,卻被那女人上前給截住了。女人說話柔聲細氣:“這位大哥,你是拉活兒的吧?”於大貴疑惑地點點頭,說:“咋,莫非你也要坐我這破車?”那女人笑了笑,抬腿上了車,說:“走吧,到老城根菊兒衚衕。”
老城根菊兒衚衕在城東,屬城鄉接合部,跟酒店正好是大對角兒。那裡地處偏僻,大都是一些低矮破舊的老平房,到處髒兮兮的堆滿着垃圾,途中還要路經一大段黑咕隆咚、低洼不平的小路。這條小路經常出事,殺人的、搶劫的、耍流氓的都發生過,黑天半夜的,誰也不願意從這裡走。
一路上,女人嘴上雖然戴着口罩,但很愛說,問這問那,對於大貴一口一個大哥地叫着,明顯地在套近乎。
到了菊兒衚衕附近的一個昏暗處,女人讓於大貴停了車。於大貴挺納悶兒:深更半夜的,她鬼鬼祟祟地來到這個地方做啥?女人下了車,交完車錢,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於大貴感覺情況不妙,不由得緊張起來。猶豫片刻,女人終於開了口:“大哥,我看你是個誠實人,想求你點事行不?”於大貴連忙推脫道:“別、別,我一個臭工人,誰也不認識,辦不了啥事。”女人說:“大哥,不瞞你說,我在那家酒店的工作性質很特殊,每天晚上都是這個時候才能下班,如果方便的話,想請你每天晚上到那裡接我一趟,我多出點車錢也行。”於大貴越發糊塗了:“像你這樣的人,為啥放着出租不打,非要坐我這輛破三輪呢?”女人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大哥,這還用問嘛,一是圖心裡踏實,二是圖車價便宜唄!”於大貴想了想,試探着問:“你在那家酒店到底做的啥工作,非要這麼晚才回家?”女人顯得有點慌亂,說:“大哥你就別問了,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不過你放心,車錢一分也不會少給的。”聽這話,於大貴基本上確定了女人的“身份”,她一準兒是個專門在酒店賣淫的“老母雞”。於是,他的心裡犯起了嘀咕:即便是為了幾個錢,天天跟這樣的女人接觸,時間長了,也得弄出點啥事來。乾脆,回絕算了。女人似乎看出了於大貴的心思,她近乎哀求地說:“大哥,我真的看出你是個好人,就算妹子我求你了,成不?”工人出身的於大貴,最看不得女人這個樣子,他一下子就被動搖了。俗話說得好:沒病不怕吃冷粥。再說,兒子上大學還等着用錢哩……想到這兒,於大貴終於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半夜11點,於大貴準時來到酒店門口。
工夫不大,那女人又戴着口罩出來了。上車的瞬間,於大貴發現女人的眼睛又紅又腫,像是剛剛哭過。上了車,女人半天不說一句話,顯得非常鬱悶。於大貴想:都這麼大歲數了,比不得人家水水靈靈的黃花大姑娘,想吃這碗飯,肯定不那麼容易!沉默了一段時間,於大貴想打破僵局,逗女人開心一下,於是就胡亂搭訕起來,:“大妹子,這大熱的天兒,你為啥要戴個大口罩呢?”女人反問道:“你不是也戴着嗎?”於大貴打着哈哈說:“唉,我戴是為了遮羞,怕被熟人看見,怪丟人的。”女人說:“彼此彼此,大哥,你就別多問了。”聽女人這樣一說,於大貴頓時沒了心情,吭吭地乾咳了幾聲,不敢言語了。
此後一連幾天,兩人都很少說話。不過,每天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戴口罩的中年男人,開着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車上坐着一個同樣戴口罩的女人,準時出現在由東往西的道路上,“突突突”地穿過大半個城市,倒也成了小城夜色的一道別緻的“景觀”。
一個下雨天,於大貴又把女人送到了衚衕口。下了車,女人猶豫着對於大貴說:“大哥,雨下得這麼大,要不到家裡坐坐,喝口水吧。”於大貴一愣:“啥,你家真的住在這裡呀!”女人掩飾地說:“不,是臨時租住的房子。”於大貴明白了,鬧了半天,這裡也是女人的一個“雞”窩呀!於是他連忙回絕了,慌忙離去。
回到家,於大貴擦乾了身子,拿出半瓶二鍋頭,就着白菜猛喝了幾口,然後便一頭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起了大餅。
於大貴的老婆已經死了好幾年了,這期間他既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把兒子培養成了大學生。至於女人,他根本沒有正經八百地想過。可自打認識了這女人,於大貴的心裡就漸漸起了變化。由於口罩的遮擋,他一直沒看到過女人的廬山真面目,但她那高聳的胸、渾圓的臀、白皙的皮膚,還有那柔聲柔氣的話語,卻像一根軟軟的撓勾,動不動就抓撓抓撓他那顆“饑渴”的心。
於大貴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夜,終於做出了一個超乎尋常的決定:花點錢,真真正正地擁有女人一回,做一回久違了的“男人”。
這天晚上,於大貴做好了一切準備,提前來到了酒店門口。他驚訝地發現,此時女人正低頭坐在酒店門口的不遠處。於大貴急忙把車停過去,疑惑地問:“今兒咋這早就下班了呢?”女人抬起頭,擦了一把眼角的淚,起身上了車,說:“大哥,其實我早就下班了。我是特意在這裡等你的,想再最後坐你一次車,也算是跟你告個別吧!”於大貴吃驚地問:“咋,不在這裡做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女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眼淚又流了出來。於大貴的心裡就像是一下子打碎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此時的他,已經把女人當成了自己的女人,現如今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他怎能不管不問呢!於是他“噌”的一下跳下車,一把拉住女人的胳膊:“到底是哪個狗日的欺負了你,走,咱找他去。”女人急忙勸住,說:“不過是個畜生不如的老流氓,咱犯不上跟他計較。”最後,女人連拉帶拽,總算是壓住了於大貴的火氣,把他弄回到車上。
返回的路上,於大貴鼓足勇氣,對女人說:“我想請你到我家去坐坐,行不?”女人愣了愣,隨即點頭答應了。
進了屋,於大貴首先摘下自己的口罩,然後對女人說:“把你的口罩也摘了吧,咱倆真正地認識一下。”女人笑了笑,順從地摘下了口罩。於大貴發現,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看很多!這下他可再也控制不住,猴急地一把摟住女人的腰,大喘着粗氣說:“妹子,今晚我想要你,多少錢都行。”女人被摟抱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她拚命掙扎着說:“大哥,別、別這樣,你誤會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請放手,聽我跟你解釋……”
漸漸地,於大貴目瞪口呆,無力地鬆開了手。
原來,女人名叫阿靜,在一家倒閉了的企業里當留守人員,跟於大貴有着相似的經歷。男人幾年前病逝,女兒剛剛考上大學。為了女兒的學費,每天只上半天班而且收入微薄的阿靜,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套單元房租了出去,然後又在市郊廉價租下了一間平房。除此之外,她還利用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在一家酒店找了一份廁所保潔員的工作……剛才,阿靜就是因為在廁所門口再次遭到一個喝醉酒的老流氓的調戲,才憤然辭職的。
此後不久,於大貴和阿靜都各自辭去了原有的工作,摘掉了口罩,堂堂正正地合作開了一家名叫“開口笑”的小小餃子館,生意特別的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