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我們“頭”背着手來我桌前告知我:“晚上下班直接去酒店,省廳付廳長過來了,他對你和小孟的這次升職起着很關鍵的作用,可以算欽差大人了。”我微皺眉心小聲嘀咕“我可以不去嗎?”頭瞪了我一眼:“你每次都如此,這樣的機會可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別象豬大腸,扶不起來。”甩下話氣呼呼的離去。我低頭道了聲“哦”。
下班脫下制服換上便裝,輕輕的撫摩着胃部:你可要挺住哦,同志考驗你的時候到了。或許: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將以油刷之(地溝油),以囊洗禮(毒膠囊)。哎,也真難為你了。
戶外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酒店門口車水馬龍,迎賓小姐把我引指入包廂,輕輕的推開門,屋內已是賓客滿席,但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很明顯我不是最後一個遲到的。大都是我們單位的同事,餐桌正中間坐着一位大約四十來歲面生的中年男子。這位應是那位“欽差”大人吧。第一印象,此人可佔四個“大”字:大頭,大臉,大嘴,大肚。可謂名副其實的“大人”。看那派頭想來也必是位:酒精考驗的油袖幹部吧。
“頭”站起來把我喊了過去:“來來我來介紹下,小楊,這位是省廳的嚴付廳長。”指着那位“欽差”說。我含笑微微點了下頭:“嚴廳長您好!”“好好,小楊是吧,嗯不錯,早有耳聞品貌俱佳,來坐這”“欽差”拍拍他旁邊的椅子。我卻挨着靠門的位置:“坐這吧,我不善飲酒,那兒讓我們領導坐,方便斟酒”沒等回答我便坐了下來。剛好這時同事小孟進來,帶着滿身的香水味:“哎呀!嚴廳長您好您好!好久沒見您了,稀客稀客呀。我叫孟蘭,叫我小孟就可,今天有幸陪您好好喝兩杯。”握着“欽差”大人的手極其自然的坐下,貌似舊識?“欽差”撫摸着肚子嘎嘎的笑着:“嗯好,孟小姐端莊大方,一看就是海量哦。”小孟三十多歲,這次單位升職人選里報的我和她。
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偷眼打量了下“欽差”大人,已是面紅耳刺,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念頭,拍新西遊記時,如果這位“欽差”去試鏡二師兄角色的話,那麼“臧金生”肯定沒戲。
酒過三旬后,“頭”說:“現在時間還早,飯後我們去K歌怎麼樣,嚴廳長?”
“欽差”遲疑了片刻:“不好吧,還是回去休息吧。”
“今天是周末,放鬆下勞逸結合嘛,而且我們小孟在市歌詠比賽拿過獎的。我們也可飽飽耳福了”“頭”瞟了眼小孟說。
小孟識相的接過話茬:“是啊,嚴廳長,您日理萬機那麼忙,偶爾也該放鬆下嘛,而且來這您是客,常言道客隨主便,這樣也顯得你隨和不官僚啊。”
眼看着大局已定,可急壞了我,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全身而退呢?我站起身來說:“嚴廳長,我敬您!”“欽差”連連擺手帶着一腔俄羅斯郊區的口音:“小楊一直用水來忽悠我們的酒,不行,不行,真心要敬得話,必須用酒。”我裝出一臉的為難,墨跡了一會,拿起酒瓶猶豫的斟了半玻璃杯白酒:“好吧,雖說我從未喝過酒,但為了表示我的敬意,今天我捨命陪君子了。嚴廳長我先幹了”說著一飲而盡。“欽差”哈哈大笑:“好好,巾幗英雄,我也幹了。”接連兩半杯下肚,喝的太急頭有點暈,我索性趴在桌邊上一示醉態,“欽差”見他口中的巾幗英雄轉瞬變猥瑣狗熊估計也只能無語。席散,眼看我是很難再和他們同樂了,“頭”安排我們單位駕駛員王叔把我送回。抬頭見人全部走完,我站起身來,王叔關心的問我有事沒,我笑了下說:“王叔,你看我有事沒?我沒事的,也不用您送了,您老放心吧。”
走出酒店,九點左右,霓虹閃爍,人聲喧嘩,雖已是巳時,卻毫不遜色與白晝,或許對於部分人而言,此時正是旭日晨光,新一輪生活的開始吧。略帶着三分酒意獨自漫步於街頭,一輪上弦月,瘦瘦的,掛與梧稍,此景不禁想起蘇軾的那首: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那年,那時,此刻,東坡是否也辭笙簫拒歌席,獨自徘徊在月下的幽徑小路上,嘆惋着:世人皆醉我獨醒的荒涼冷落,孤寂之情嗎?風撫長發,魂歸,卻原來我在逆風而行,悵然失笑,想我既無學富五車,又無才高八斗,充其量宇宙間一燕雀,而燕雀又安可與鴻鵠之比擬呢!
時似流沙,轉眼間一月過去,禮拜一開會,人事宣布,孟,順理成章的升職,而我理所當然的落選。
回辦公室,卻如釋重負,做完手邊的事,泡上一杯鐵觀音,裊裊的香氣宜人沁心,悠閑的打開那本百看不厭的唐詩宋詞集,愜意的瀏覽着,無意間翻到太白的那句: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再次被他的剛正不阿,無視權貴的品性深深折服。
之於我或許執拗,倔強。或許不思進取,自甘墮落,更或許是格格不入。然,我就是我,讓懂的人懂,不懂的人不懂吧。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