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他,是在朋友的一個生日派對。那晚的她憑窗而立,端一杯淡紅的雞尾酒,眼望着窗外的霓虹燈搖曳迷離:兩小時前,她剛剛逃離一場痛徹心扉的所謂愛情。此刻,她像極了城市裡一隻無家可歸的倦貓。
“嗨!”他舉着杯,過去與她打招呼。她轉過身,抬眼看見一張極為俊美的青年男子的臉,於是她的暗淡的心,陡然浮起一線亮光。
“小姐,能不能請你跳一曲?”他微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她於是放下手裡的酒杯,在悠揚的歌聲中隨他旋進了舞池。
派對結束的時候,他陪她去了朋友的家,拿她幾小時前存放在那的,一隻唯一的行李箱,那裡面裝着她的貼身衣物。朋友見她已被人“收容”,馬上像丟了包袱似的,歡天喜地地令男友幫忙,把她的行李箱拉到樓下的出租車裡。
那晚,她和他理所當然成了同居夥伴。只是,她與他有個約定:同居時不談愛情!
在這個到處演繹着頹廢的同居時代,她想愛情應該是種奢侈的東西!就像自己,曾經不顧一切地愛得死去活來,結果呢?還不是那男人一句:分手吧,相信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然後,便像垃圾一樣,被他掃地出門。而所謂的愛情,即刻自動灰飛煙滅。
既然男人並不愛女人,既然他們只不過是需要女人,那麼反過來,女人憑什麼要愛男人?憑什麼不可以把他們也當作自己的一種需要呢?所以,當她被他摟在懷裡,肆無忌憚地進入身體時,她也貪婪地從他身上掠取體溫。是的,她需要的不過是種溫暖而已,她只是把他當成寂寞時的一種代替!
她明白,她可以和他做愛但絕對不可以言情。據說,在愛情的世界,誰先動情那麼誰就輸定。而她,早已經輸得一無所有,輸得一敗塗地,輸得再也輸不起……準確地說,她已經沒有再愛的能力。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他已經上班去了。桌上放着一份他特地為她準備的早餐,雖然簡單卻也溫暖。她知道,同居的好處便在於冷了有人幫你暖窩,餓了有人替你備食,倦了有人替你按摩……
因此,吃着他為她準備的早餐,她不止心情舒暢甚至心安理得,她想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一晃,她和他已經同居半年多了。白天,他們各上自己的班,夜晚,他們分別從城東城西趕回這個他們共同擁有的小“家”。偶爾,也單獨出去與各自的朋友約會。只是她從不過問他的私事,他也不會追問她的行蹤。遇上心情好的時候,他們會選擇在周末,一同結伴出去郊遊。
令她意外的是,有一天,他居然會開口向她求婚:“哎,麻煩你嫁給我好不好?”
驚慌失措中,她差點將一口喝到嘴裡的湯嗆進氣管:“別開這種玩笑,你會嚇死我的……”
“小樣,看把你美得。”他白她一眼,“不過開個玩笑而已。”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她長長地鬆了口氣,想自己再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便成為別人的網中之魚!
大約一個月後的某天中午,飯後的她正趴在辦公桌上休息,這時外線響了。她拿起話筒貼在耳邊,他的聲音,像風一樣地飄進她的耳里:“對不起,我想我已愛上了一位女孩……”她驟然明白,抑或他已厭倦這種只談性不關於愛的日子……他今天打電話給她不外乎是通知她一聲:我已經找到了可以談愛情的女子,所以要和你分居!分吧分,你不過是我的一個同居夥伴而已,離了你還能翻得了天?她在心裡大喊,嘴裡卻異常地熱心:“要不要帶過來我幫你參考參考?”那邊卻“呵呵”地不置可否。
下班回到“家”時,她看見樓下停着輛紅色的出租車,他提了個大大的行李箱正從電梯間出來。看見她,他騰出右手,笑着奔過來摟了摟她的腰:“哥們,我走了,房子留給你……另外,我買了個取暖器,夜裡如果冷,也許它可以幫你……”
她望着他的背影,鑽進那輛紅色的出租車。隔着車窗玻璃,依稀可以看見車裡有個衣着鮮亮的女孩,伸出手來幫他提東西。有冷冷的風吹來,穿過衣領鑽進她的脖子,她用手拉了拉衣領,盡量將脖子裹得緊些,但心裡還是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到屋子,她習慣地端起保溫杯,淺淺地啜了一口,依然是那種淡淡的菊花香味。她想起,這還是那回,他帶她到萬客隆超市購物時,門口那個導購小姐,遊說他替她買的一盒菊花茶,說菊花可以清熱可以養顏……
夜裡躺在床上,手裡抱着他今天替她買的那個取暖器。莫名的,她居然又想起了他,想他夕陽里有些疲倦的微笑,想他額前幾綹隨意飄散的亂髮,想他在大街上親手替她圍上的圍巾,想他強有力的手摟在她的纖纖細腰……
現在,一切都恍然若夢。聞着屋子裡,他依然遺留的那種淡淡的體香,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心裡不覺升起一股莫名的怨恨: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女孩,以愛情的名義奪去自己的溫暖,那麼她平靜的日子,就不會被攪得這樣亂七八糟……
她一夜無眠,天快亮時,才睡著了一會。醒來時,她習慣地將手伸到了他以前的位置,卻再也觸不到先前的那種溫暖。她感覺頭越來越沉,身子越來越冷……當她的手,無意間摸到手機時,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撥通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怎麼了?你好嗎?”那邊的他輕輕地問。
“不好……”瞬間的沉默后,她開始大聲哭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直往下落。
“發生了什麼事?”那邊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慌亂起來。
“我生病了……”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了,她掙扎着披上外衣出去開門。門開的一剎那,她驚呆了:他提着昨天那隻大皮箱,正滿頭大汗地站在她眼前。
“你,回來了?”她問。
“是的,回來了。”他答。
突然地,她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拚命用小手輕捶他的胸脯:“你太欺負人了,嗚嗚……”
“別哭,寶貝,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將她擁在懷裡,像哄小孩子一樣,將星星點點的吻,輕輕灑落在她的前額。
停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個……昨天幫你取東西的女孩怎麼辦?”
“她是我新來的同事,昨天順路替我搬家的啊。”他爽朗地笑道。
“你不是說,你愛上了一個女孩?”她依然疑惑。
“傻瓜,她就是你啊,我不這麼逼你,你連自己愛了還不知道呢。”他抬起右手,輕輕在她的鼻尖上颳了一下。
這一刻,她完全明白,自己已經再次掉進了愛情的陷阱不能自拔。只是,被幸福包圍的她終於決定,哪怕就是以飛蛾撲火的姿勢,她也要再沉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