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是一座小城,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城,一座北回歸線穿過的小城。
小城的西郊,是一座名叫西山的山,山上那許許多多的樹,每到秋天,總會撒下漫天的黃葉。
黔水自西而來,與南面的郁水在這裡匯合成了潯水,然後往下游而去,不再眷戀些什麼。
北回歸線,從這裡一劃而過,似乎沒留下些什麼。
只是,傳說在北回歸線上守候,她就一定會歸來……
二、
又是秋天了,西山腳下的落葉鋪滿了一地,而頭頂上涓涓飛舞的黃葉,依舊靜靜地下落着。
一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了落葉之中,純白的襯衫,白皙的臉龐,略帶憂鬱的安靜。
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用心去聆聽,聆聽那葉落的聲音,聆聽那葉落的呼喚。
和着輕輕地呼吸聲,他是左手緩緩的抬起,接住一張飄落的黃葉,讓落葉將他滿滿的思緒承載。
然而,一縷風,從他的指間掠過,將黃葉帶走,讓它再一次飛舞在風裡。
他的手停在了風裡,眼睛瞬間睜開,無奈的搖了搖頭,嘆着些許的氣。
忽然,他聽到了踩着落葉的腳步聲,那聲音是那樣的輕,卻還是被他捕抓到了。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想要看清是誰,卻被一抹飛轉的白衣所纏繞。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在落葉飛舞中翩翩起舞,恰似那潔白的仙鶴,又宛如那天堂里的天使。
潔白的衣袂,烏黑的長發,還有臉上那淡淡的微笑,一切,都是那樣的似曾相識,似他那做了無數次的夢。
他怔住了,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要記起些什麼,然終究沒能記起,只有那飄逸的白衣與黑髮,感覺是那樣的熟悉。
放棄了回憶,他重又望着眼前,卻發現早已人影全無,只有那漫天枯黃的落葉,依舊飄落。
輕輕地嘆了口氣,他走出了樹林,往學校而去。
三、
他,葉子寒,是這座小城力最好的高中——潯城中學的一名高三學生,確切的說,是潯城中學高三(2)班的學生。
他來自農村,性格孤僻,卻又因成績絕佳而成為眾人的焦點。
這一次,是期中考試的一周后。
這天是星期天,按學校的慣例,只有一個商務的課,下午便可自由活動。
最後一節是老班的政治課,還差幾分鐘下課的時候,老班講完了,頓了頓,說道:“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和排名都出來了,想看的同學到走廊外找我要,看完後學習委員貼到教室後面去。”說完便走出了教室門。
班上的一群女“積極分子”聞訊蜂擁而出,在外面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不時發出奇異的尖叫聲。
他放下手中的筆,輕輕地bish昂了眼睛,閉目養起神來。一切的喧鬧,似乎都消失在了耳畔,聽見的只有自己緩緩的呼吸與心跳聲……
然而,這寧靜才持續了片刻,便被那下課的鈴聲所驚破。
他再無法維持那平靜,無奈地笑了笑,睜開了眼睛。
他隨手抽出一本地圖冊,望着那熟悉的地圖發起呆來。
教室里的人漸少了,終於只剩下那依稀的三兩個了。他緩緩的合上地圖冊,朝教室後面走去。
教室後面的某個角落,一張毫不顯眼的排名表正靜靜地躺在那,身上的膠水剛剛風乾。
他在排名表的第三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目光卻停在了第二行那個陌生的名字上——慕容冰。
他的心一陣迷茫,好熟悉的名字,卻又記不起來了,到底是誰呢?
看來是個剛轉學來的,而且是在文科的另外一個班,他唯有這樣解釋道。然而,那絲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無法解釋清楚。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出了教室,走向了食堂。
二十分鐘后,他從食堂走了出來,然後向那西山的方向走去。
四、
午間的西山,被太陽光直直的照射着,泛出綠綠的光芒。山腳的樹林里,縷縷陽光從樹林的上方射下,筆直地照在地上那黃葉上,四散開來,給人一種聖潔的美。
整個樹林一片靜寂,只有偶爾的一縷秋風浮動落葉發出的沙沙聲,似那極遠了的天籟之音。
他那單薄的身影出現在樹林的入口處,襯衫依舊那樣的潔白,幾縷頭髮沾了汗凌亂了。
他靜緩地走着,腳輕輕地踩在那鋪滿落葉的地面上,抬起,再踩下……
他來到了一棵偌大的榕樹下,宛如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坐在了榕樹的一根突起的木根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一些微妙的記憶在蘇醒,斷斷續續……
他看到了三兩歲的自己,獃獃地坐在自家門口的門檻上,望着不遠處。不遠處,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牽着她母親的手緩緩走過,看不清她的臉,只依稀的看到她頭上那潔白的蝴蝶結似乎要向他飛來……
記憶中斷,他又憶起另一段記憶來。
他看到六歲的自己,小小的人兒,高高興興地背上那大大的書包,開始了求學之路。熙熙攘攘的教室力,聽着老師在講台上念着名字,每念一個,就會有一個人站起。他就那樣一個個地看着站起來的人,心中默默地記住他們的名字。“慕容冰。”老師叫道。“到。”一聲清脆的聲音震動着他那小小的腦袋,他向她望去,看到的恰是那年身穿白色連衣裙頭戴白色蝴蝶結的小女孩。“葉子寒。”老師叫道。許久了,卻還是無人應答。老師再叫了一遍,他終於回過神來,很不流利地應道:“到…到…到!”同學們聞言大笑,他看到了她望着他,然後嫣然一笑。
他再次從回憶中醒來,口中呢喃着:“慕容冰……難道第二名那個慕容冰就是當年的那個她?”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那時的慕容冰在二年級時就已經轉學了,誰也不知她去了哪,也沒人再見過她。
“當年就不曾說過一句話,這麼多年了,怕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吧!唉……”他自嘲道。不再想什麼,拿出一本散文集看了起來。
被散文中優美的字句和真摯的情感所感動,他深陷在裡面,不再關注周圍的一切。
好一會兒,他被一個純美的聲音所驚醒。
“你是葉子寒?”發問的是一個身穿白衣,有着烏黑長發的女孩,恰是上周遇見的那位。
“你是?”他努力地想着,然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無奈之下只好作罷,發出了疑問。
“我?呵呵,你自己再猜猜……”女孩聽到他的疑問,知道了他的身份,微笑着說道。
他聽罷也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慕容冰。”平靜中帶着絲絲的剛強。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她不再打迷糊,點點頭承認道。
然而,接下來的竟是沉默,死一般的寂靜。
最後還是他打破了平靜說道:“我該回去了,再見。”說罷,站起身來。
她也微微一笑:“再見。”
他們都知道,十年不見,是需要時間才能慢慢適應的。
她坐在了他剛才坐過的地方,望着他靜靜地走出了樹林,依舊如幼時坐在門檻上那樣靜默。
她就那樣坐着,只是這一回,走的是他,坐着的卻換成了自己。
北回歸線劃破城市的臉(一) 標籤:平安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