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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愛情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06年的春天,我跳槽到一家經常有韓國商人和遊客下榻的星級賓館。報到那天,恰好遇上大型商務會在賓館召開,缺人手,我們這十幾個新招來的服務員馬上被派往“前線”,不過只在餐廳部干雜活,培訓則改在了晚上八點半後進行。

  那幾天我們天天累得骨頭像散了架似的,幸好負責培訓我們的是一位長得有點像韓國大影星權相佑的帥哥,叫韋瀟,是車導組的領班。他給我們上的禮儀課形象生動。韋瀟幽默詼諧,對人也和氣,他的培訓課很快成了我們一天勞累之後的享受。不過更讓我們精神振奮的是他帶給我們的好消息,他說車導組要增加人,培訓結束后,擇優錄用車導員。

  我們早就知道了賓館車導員是得小費最多的一個工種,現在聽說有這樣一個好機會,我們個個兩眼熠熠發亮,摩掌擦拳。誰不想多掙點錢呢?

  幾天下來,我發現韋瀟就對我似乎特別關照,每次訓練他總是盯着我看,然後很耐心地幫我糾錯,手把手地教我。帶我們熟悉車位時,也總是走到我身邊望着我講解,就好像他的學員只有我一個人似的,引得其他幾個帥哥靚妹意味深長地望着我們怪笑。可韋瀟視而不見,照樣我行我素。還有,第一天他叫我“吳雨雙”,第二天就親昵地改成“雨雙”了。有這樣一個帥哥加“掌權者”的特別關照,只有木頭做的女孩才會沒有反應吧,我自然有點高興,也有點得意。

  有一晚在宿舍里,大家也七嘴八舌地對我說,韋瀟一定是愛上你了,叫我趕快抓住他,大學生,廈門本地人,有才有貌,打工妹眼裡的香饃饃,我不動手的話,她們可要搶了。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自從兩年前經歷了那場要死要活的愛情后,我現在對愛情有着超乎尋常的免疫能力。

  兩年前,我二十歲,和那個大我五歲的男友愛得已經是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然而當他隨我回了一趟老家,看到我一貧如洗的爹娘和兩個學習頂呱呱正在上初中和高中的弟弟妹妹后,在回廈門的火車上我就發現他神色不對勁。我試探性地對他說,這次你該知道我肩上的“革命事業”任重而道遠了吧。他訕訕地閃爍其詞。果不其然,回廠當晚,他寫給我一張分手字條,上面寫道: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而我經不起蹉跎,我們分手吧。那晚,我氣得想跳樓,幸虧我“那任重而道遠的革命事業”牽絆着我,讓我打消了此念頭。

  因此,我對韋瀟不存幻想,只希望他對我的“特別關照”,能為我的“革命事業”添磚加瓦就行。

  我不動聲色地接受着他對我的“特別關照”,暗暗想他若是真的想追我的話,接下來按慣例,他應該找借口約會,或小恩小惠地送些禮物什麼的。然而,他不急不慢的,除了在上課時特別地關照我或有意無意地顯擺他的才華,施展他的男性魅力外,沒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可沒想他突然使出的兩招卻讓我芳心寸亂。我有個毛病,一到春季手上就會長濕疹,洗了幾天的碗,我手上水皰脫皮現象加重,癢得難受。那晚,韋瀟無意間發現了,關切地問我怎麼啦?我告訴了他。沒想到課間休息的時候,他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後手里拿着一支皮炎平和一包棉棒,並叫我把手伸出來他幫我擦。毫不領會旁邊那些擠眉弄眼的人,弄得我怪難為情的。那個心直口快的小麗佯裝醋意十足地說:“韋大老師,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哦,別忘了我們也是你的學生哦!”韋瀟馬上笑嘻嘻地轉身把葯往她手背上擦,還問她現在端平沒有?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那晚,我躲在被子里哭了,我想起許多事,想起人情冷暖和那些獨自飄零的日子,很久沒有被人這麼關心過了。

  可更沒想到第二天上班時,韋瀟突然從後面追上我,柔聲地對我說:“雨雙,今天你不必到餐廳部上班了,到7樓的客房部幫幫忙就是,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那關切的語言聽得我心裡暖暖的,我不知所措點了點頭說好,忘了該說聲謝謝。他又用略帶責備的口吻說:“你看你,手上長濕疹也不早說,真不知道愛惜自己,跟我來,我帶你去。”那語氣和神態就像我跟他已經是很親近的人似的。

  我有點暈乎乎地跟着他進了電梯,低着頭,不敢看他,但我睨見他那雙酷似權相佑的小眼睛正含情脈脈地望着我……

  男人的柔情是女人最無法抗拒的,我不禁心裡一顫……我的視線剛好觸及他胸膛,我忽然有了想撲進這個寬闊的胸膛里尋求溫暖和保護的衝動……

  7樓很快到了,他帶着我,把我交給了樓層領班,又叮囑了我幾句,才離去。望着他的背影,我感覺到像一場春雨飄飄洒洒落在我那近乎沙漠般的心田上,我的心正被點點滴滴地滋潤濕透……

  培訓的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去,韋瀟每天用心編織的那張柔情似水的網,已經漸漸地把我的心網住,讓我掙脫不得,我也不想掙脫,因為那份溫暖讓我貪戀。

  我也時常在想有韋瀟的關照,我肯定能如願地分到車導組。

  可結局卻大大令人意外,培訓結束那天,我被分配到了客房部。在人事部經理宣讀名單時,我失望的表情一定被韋瀟發現了,散會後,他追上我問:“雨雙,你不願意到客房部去?”我點了點頭說:“我想到車導組。”他說:“車導組日晒雨淋的,你這個嬌嬌公主怎麼能吃得下那個苦啊?”我不解地望着他,我這個一直在農村長大的女孩,除了遺傳了母親白皙的皮膚,顯得有點嬌嫩外,不知道身上哪裡還透着一個“嬌”字。我說:“我真的想去,我需要錢,像餓狼般地需要錢,那裡不是能多掙小費嗎?”他聽后哈哈大笑起來,差點笑岔了氣,然後忍住笑說:“你需要錢,哈哈!你也需要錢的話,那全世界的人不都快成乞丐了……”

  我更莫名其妙了,我除了給了他嬌氣的印象外什麼時候還給了他有錢人的印象了?在我所有的家當中除了為應聘這個工作而花了三四百元買了一身像樣的衣服外,再沒有任何一件能說得上奢侈的物品。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又笑着道:“好啦好啦!別用你的大眼瞪我的小眼了,我去斡旋一下,你想去,儘管現在調整很麻煩,我也一定想法幫你調成。你在這兒等着,先別忙着客房部去報到。”說完他轉身就走。

  我忽然想到這不是為難他嗎?再說誰會願意調換?我連忙喊住了他。他折回來,我告訴了他我不想調不想給他添麻煩了。他笑道:“真是個善變的公主,不過這也好,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苦呢,其實我已經夠佩服你的了,家境那麼好,還那麼能吃苦耐勞,自強自立……”我撲哧一笑道:“我地地道道農家女一個,有什麼好家境。”他疑惑道:“你第一次上班那天,不是你的家人開着百多萬的車送你來的嗎?我親眼看見的。”這次,輪到我哈哈大笑了,我說第一天上班,我坐一百多萬的車來的沒錯,不過那只是一個意外,然後,我跟他講述了那天的意外。

  報到那天,我在進城的路上遇上堵車,我焦急萬分,因為進了城我還得轉兩趟車,並還要先到賓館員工集體宿舍放行李。我怕遲到而丟了我那來之不易的工作,於是提着行李跳下公車跑上另一條馬路,想打的士繞道而行。可人急,天不急,偏偏那時沒有一輛空的士經過,回頭看了看那邊仍然長長地堵着,我真後悔頭晚上不該聽工友姐妹們的挽留,叫我跟她們最後住一夜。這時,我看見有一輛私家車駛來,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揮手招了招,沒想到那輛車“吱”地一聲停在了我面前。

  開車的那位中年男人探出頭笑着問:“要進城?上來吧。”我遲疑了一下,瞥見車裡坐着一位衣着華麗的白髮老太太,我不再猶豫,立刻千恩萬謝地上了車。那男人扭扭頭說,要謝就謝她老人家吧。

  老太太正慈祥地笑着望着我,對我說:“看你着急的樣子,你要上哪兒去?我們送你去。”我再次千恩萬謝,感激不盡,然後跟他們說了我要去的地方。

  那天,那位老太太好事做到底,先把我送到了賓館員工宿舍,然後又把我送到了賓館門前。謝天謝地!到達賓館門前時,離上班的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車和那男人和那老太太揮手告別時,我忽然忍不住有點激動地撲到車窗口,擁抱了一下那位可親可敬的善良老太太……

  韋瀟聽后,嘿嘿地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也真看不出你是農村出身的女孩子哈,嘿嘿……”

  我忽然發覺他說話的聲音有點乾澀,抬頭看他時,發現他臉上的表情也是僵僵的,他眼裡讓我已着迷的柔情不見了,他有點不自然地說:“我還有事,我先忙去了哈。”然後匆匆疾步離去,生怕走慢了被我追上似的。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裡明白了一切,我三秒鐘難過,兩秒鐘調整情緒,一秒鐘恢復常態,然後邁着堅定的步伐到客房部報到去。對於這樣的人工愛情,浪費我六秒鐘已經算奢侈的了。

  再碰到韋瀟時,他仍然熱情地對我打招呼,不過已儼然是一副老師對學生的神態,他跟別人講,我是他培訓班裡最勤奮最刻苦的學員,而我一臉陽光燦爛地笑着對他喊:“韋老師好!”